一番话引得旁观的人连连摇头,这两人常年在街上讹钱,刚也是听人家口音是外地的,想敲诈一笔,不想这次栽了跟头,小厮不说话,沈月浅交代了他就要将人送到衙门去,还是商贩看不下去了,都是庆城的老百姓,对方是外地人,闹到衙门,影响的还是所有人的名声,忍不住为母子两说情,“这位夫人,她们家日子也不好过,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
沈月浅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闻言,摆了摆手,她本就没想将人送到衙门,不过是吓吓她们罢了,加之,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想太过打眼的,小厮松开手,妇人抱着狗蛋欲上前磕头,三步远的时候被人拦下了,妇人害怕,也不敢往前了,跪在地上就要沈月浅施舍点银钱,嘴里说出的话让沈月浅又是脸色一白,“夫人,一看您就是有福气的,施舍我们一口饭吃吧,就当,就当给您孩子积福了,以后她不会大灾大难,一举两得的事情,否则,孩子要是遇着点病痛,不就是今日您见死不救惹下的吗?”
沈月浅何尝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她要是不给银子,葡萄以后会大灾大难?这种话不就是诅咒葡萄吗?
玲霜听出妇人话里的意思,转身,叫小厮押着她,一耳光扇了下去,打得妇人倒在地上,她也是气急了,哪怕与人有口舌之争,从来不会将重话说到孩子身上,“你算什么人,敢对我家小主子评头论足,迁,将人送去衙门,我倒是要问问,庆城出了这种心如蛇蝎的妇人,知县大人怎么就不管管?”
迁就是旁边的小厮,立即,拽着妇人手肘,问了衙门方向就要走,妇人往回就是用这种法子要到钱的,能讹到银子最好,讹不到就说方才一番话,对方生气是生气,不管什么心情都会乖乖给她一笔银子,不想,这次却遇到个厉害的主儿,这时候,又走过来三个汉子,妇人看到救命稻草,立马喊了起来。
街边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沈月浅转过身,怀里的葡萄不哭了,扔了手里的糖人舔着自己手指,手抓过糖,有甜味,沈月浅擦擦她脸上的泪,只看三个汉子朝她冲了过来,沈月浅目光一凛,三个汉子还没到跟前已经被迁打得摔倒在地,玲霜恶狠狠地看着妇人,“原来早就有帮凶想要讹钱,迁,捆了几人,全送去衙门。”
这时候,不知道谁通知了衙门的捕快,四个官服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迁说了原因,沈月浅注意到,看热闹的人,脸上满是同情的望着她,有年纪大点的人看不过去了,朝沈月浅使眼色,叫她快走,沈月浅恍然大悟,这些人,常年做这种勾当,只怕早就收买了捕快,有青州城的事情在前,沈月浅愈发认为皇上再设一部监督考查官员品性是多重要,迁说完,捕快却是没看他,而是看着他怀里的妇人,“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顿时来了精神,将沈月浅撞到了孩子,又吩咐人打她的事情说得天花乱坠,而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个字不敢吭,沈月浅心有疑惑,看得出来,庆城不算小,小小的捕快不敢压制得百姓不敢说话才是,倒是耳边传来小声的嘀咕声,“这位夫人也是时运不济,看她穿着就不是一般人家的,若是走亲戚的还好,若不是,可就遭殃了。”
“是啊,也是狗蛋他娘欺人太甚了,哎……”
沈月浅隐隐明白了什么,这时候,捕快掏出手里的令牌就要押着沈月浅回去,玲霜嗤笑一声,“迁,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并收拾了。”
迁会意,对付那三个孩子不费力气,对付捕快,他扔了手里拽着的妇人,两三下,对面的捕快跟着倒地不起,迁心中诧异,看几人身强力壮,以为会些拳脚功夫,不想是他高估了他们。
“你竟敢打我们,你等着……”
玲霜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你们也去帮忙,将人捆了,别生出其他事情来。”大爷带着贵一行人打猎去了,杀了人,也总比给他们报复的机会强。
三人从周围商铺里找了绳子将人捆在一起,沈月浅看还在舔手的葡萄,郁结一扫而空,“你倒是个不知道愁的,玲霜,我们走吧,人交给迁,让他去一趟衙门,找知县好好说说刚才的事情。”沈月浅想着,贵既然打听到了玲珑爹娘的消息,知县性子只怕也是清楚的,真要和马家夫子一般,博武也不敢带着他来。
玲霜尤不解恨,那位妇人嘴里骂骂咧咧得厉害,倒是诅咒起葡萄来,沈月浅沉着脸,斜了玲霜一眼,玲霜躬身,转身小跑回去,伸手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打到妇人嘴角流血了才停下,“我家少夫人性子好不想和你计较,没想你如此不知好歹,再说一个字,立马断了你手筋脚筋也没人敢给你做主信不信?”
这下,妇人是真的吓得不敢说话了,旁边的几个汉子也吓得低下头,玲霜嫌弃的拍了拍手,“迁,你听着,她要是再狗嘴吐不出象牙,打瘸她的腿,或者毁了她的容,大爷只有赏赐你的……”
迁看着脸颊肿得老高的妇人,点了点头,玲霜不说,他也会如此做的,否则,传到主子耳朵里,遭殃的就是他们了。得了迁点头,玲霜这才满意地追上沈月浅,“大少夫人,出来真是长了不少见识,以后遇着这种事情了,还叫奴婢上前,打人真叫人高兴。”难怪当年在沈府的时候,太夫人,大夫人遇着点事情就是动手打板子,实在是太叫人大快人心了。
看着玲霜激动的小脸,沈月浅抽了抽嘴角,揶揄道,“回京后就给你找门亲事,回来当我的管事娘子,专门负责打人怎么样?”玲霜几人年纪不小了,回到京城,要好好给她们挑门亲事才是。
玲霜脸上没有半分娇羞,“只要能跟着伺候大少夫人,什么奴婢都是愿意的,不过,奴婢要长得好看的。”之前她没有生过成亲的心思,倒是路上听几位奶娘说得多了,渐渐有了念头,成亲不为别的,生个好看的孩子比什么都值得。
沈月浅好笑,“你倒是个不害臊的。”
旁边穆奶娘也忍不住接过话,“我看是这些日子,愈发没个规矩了,回到府里,被桐娘子见着了,少不得要好好训斥一番。”桐娘子在其他府里教导礼仪,和沈月浅关系好的原因,时不时会来府里给沈月浅请安,私下会和妆娘子说说话,雅筑院丫鬟见着桐娘子都害怕得很。
果然,玲霜也苦了脸,悻悻然道,“不会吧,奴婢会小心谨慎,不给大少夫人丢脸的。”桐娘子如何教导沈月浅的,玲霜见过,那些姿势,她可学不来。
“你以为你有能耐叫桐娘子出口教导你?”
玲霜咧嘴笑了笑,脸色轻松不少,“大少夫人说的是,桐娘子教导的多是小姐,真要出口教导奴婢,真是奴婢的福气了,奴婢可是个没福气的呢,一辈子好好伺候大少夫人和三位小主子就好。”
奶娘忍俊不禁,“你心里偷着乐吧。”
三人说说笑笑,没再提过背后几人的事情,走了一条街,果真找到她要的座椅,竹篾编制的座椅,前边配置了小小一方桌子,桌子上竖着杆子,杆子上挂着玩具,沈月浅将葡萄放进去,这些日子抱孩子,手臂酸疼,已经疼习惯了,刚坐进椅子里,葡萄迫不及待的晃面前的玩具,沈月浅问掌柜的要盆水,替葡萄擦了手,手上黏黏的,亏她不觉得难受,三兄妹一个一张,座椅后边有手柄,沈月浅便这样推着葡萄往外走,轮子是竹子做的,还算稳固,三人接着逛了圈,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又替三兄妹买了衣衫,回到客栈时辰已经不早了。
博武他们回来,收获颇丰,猎到一只野猪,沈月浅好奇,博武拉着不让她看,“野猪黑色的毛,我怕你见着了夜里睡觉害怕。”血淋淋的,费了不少劲儿,他身上也溅到了血,不过衣衫颜色深,看不太出来,看葡萄坐在椅子里,很是喜欢,“可在城里逛着什么好玩的?”
沈月浅提了提,轻描淡写说了遇着的事情,不过没说那人诅咒葡萄的事,看博武愣着不动,沈月浅催促他先去洗个澡,说起去江南的事情来,“玲霜说你想到我去江南?”
博武挑挑眉,嘴角浮现丝笑意,“嗯,你不是吃味吗?带你去看看江南的扬州瘦马,回到京城咱两好好过日子,不许再闹离家出走了。”
沈月浅神情一噎,红了耳根,“不用了,还是早些回去吧,爹娘在府里指不定如何担心我们呢,回去晚了,天寒地冻的,荔枝他们身子也吃不消。”何况,她已经见过扬州瘦马了,确实勾引人的,好在京城人自诩为是有风骨的,看不起那些,哪怕养着也只敢偷偷在外边,不敢搁上台面说,否则,天子脚下就全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事儿了。
博武转去木门里侧沐浴,沈月浅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良久才听他说,“到时再看吧。”他是想解开她心里的结,江南出美人,沈月浅担心他被美色迷惑,他想叫她宽心,法子也想到了。
之后两日,贵他们继续出去打猎,博武带着沈月浅在庆城转悠,再没遇着之前发生的事,迁说知县各罚几人二十大板,以后再也不敢出来为非作歹了,沈月浅心里并不觉着好受,那人说的话难听,想着她诅咒葡萄的那些话,心里像卡着刺似的难受。
今日,玲珑爹娘要来,沈月浅穿戴好了,出门找博武,这两日,葡萄挨着他们睡的,心里难受,更多的是怕葡萄出事,推开门,博武站在走廊上,怀里的孩子贴着他,沈月浅没认出来,看清是葡萄后,捂着嘴笑了起来,七个多月的孩子穿着一岁孩子的衣衫,大了许多不说,泛旧的颜色极不衬那张白皙的小脸,“你去哪儿找来的衣衫?”葡萄穿这身,就跟被拐卖的小孩子似的,好在衣服干干净净,也不是皱巴巴的。
“花姨送的那件,我看你晚上睡不着,何须跟那种人置气?葡萄有我看着,能出什么事?”夜里沈月浅搂着葡萄,他就知晓事情不只她说的那般,问过迁,才知道全部原委,他的女儿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能遇着什么事?
沈月浅也认出来了,上边有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拉着博武双手,“我就是担心好的不灵坏的灵,穿着衣衫真的有效的吧。”博武和她说过花姨几个孙子没生过病,性子也好,说不定就是穿了衣衫的缘故。
“走吧,见了玲珑的爹娘我们就回了,拐着走江南坐船回去。”
沈月浅点头,下楼吃了早膳,看奶娘她们将行李装上马车,“玲霜,座椅别带回京城了,送给掌柜的吧。”这种小孩子的椅子京城也有,可大户人家不兴这种,多是庄户人家没空带孩子,挑着担子,孩子放在椅子里推着走,荔枝他们有奶娘,丫鬟照顾着,不需要太多。
奶娘躬身道,“老奴记着呢。”
不一会儿,贵就领着几人进了大门,最前边的两位老人身上衣衫皆是上等料子的绸缎,妇人发髻上插着玉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色纯,只怕要不少银子,两人打扮一看就是富裕的主儿,沈月浅心里闷闷的难受,可是,再看到两人身后的人时,沈月浅神色一僵。
那人没认出沈月浅,毕竟,沈月浅肤色变了许多,气质高贵了不说,一张脸更显年轻,妇人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儿,瞬间移不开眼了,她身侧的其他两名妇人反应快,感受到一道阴冷的目光后,忙低下了头。
博武察觉到沈月浅神色不对也没深想,为首的两位老人走上前给沈月浅磕头,沈月浅还未回过神来,而最后边的狗蛋,看着男子怀里的小婴儿已经认出她来,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话。
“给大爷和少夫人以及小姐请安。”一家人得了吩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老妇人抬起头,老泪纵横地望着沈月浅,“听说我儿玲珑这些年一直托您照顾,是我们当爹娘的没用,卖了她随后就后悔了,之后一年,她爹到处找她,辗转许多地儿都没找到她,是我们的错啊……”
妇人说了许久,沈月浅的目光始终盯着那名妇人,博武也瞧出不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