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浅没出声,博武在一侧插声道,“外祖母年事已高,怎好让她老人家来回奔波,今日我和阿浅去侯府那边看岳母,后天就去宁国侯府给外祖母磕头。”
宁氏心中一震,目光落在博武任真的脸上,心有不满,博武对宁家和奎家不冷不淡,往年,她拉着他回一趟娘家跟什么似的,就是老太太整寿生辰,都不见博武,今时主动提出给老太太磕头,哪会真的是因为孝顺,宁氏心里不痛快,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只顺着他的话道,“是该给老太太磕头,今日老太太来也是想我了,你和晨曦不若明日再去侯府那边?”
宁老太太是宁氏娘,老太太来了,博武和沈月浅走了也说不过起,宁氏这句话是看着沈月浅说的,战嵩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亲家那边估计都说好了,晨曦不回去像什么话?岳母来不是有我们吗?再说了,博武和晨曦说好了明日去宁国侯府,我看就这么决定了吧。”
沈月浅没出声,博武在旁边点了点头,“爹说得对,之后外祖母也能见着三个曾外孙,不急于一时。”沈月浅今天不回侯府,心里肯定不舒坦,博武不喜欢应酬,对宁家和奎家都没没什么好感,辰屏侯府那边好在人丁单一,亲戚多了,博武也不愿意去。
博武既然这样说了,宁氏自然不会驳了她的意思,脸上还是带着笑,却没搭理博武,而是和怀里的葡萄说着话,“葡萄,今日曾外祖母要来,可惜你是见不着了,今天见不着就明天去吧,博武,你和晨曦明天没事了吧。”
博武欲说有事,而战嵩已经不耐烦了,“好了,传膳吧,今日回侯府,明日去奎家给老太太磕头。”和宁氏几十年夫妻,战嵩哪看不出来宁氏是生气了,不过见屋子里人多不好发作罢了,若今日只有他一人,早就出声训斥他了,不过战嵩转而一想,屋子里只有他的话,她也不会生气了。
沈月浅面上不显,并不代表心里好受,刚出门的时候已经和大山说了,叫他去一趟侯府周府,今日回侯府看周氏,明日去周府看高氏和周老太爷,哪怕战嵩开口了,沈月浅却觉得不舒服,不过,嘴里没出声罢了,博和周淳玉坐在一起,将双方表情看在眼里,深邃的眸子闪过亮光,果然,娘和大嫂不对付了吗?真是有趣。
出门的时候又下起雪来,沈月浅打算好了,在宁氏院子吃了饭直接出门,荔枝苹果葡萄身上的衣衫穿的也是出门做客穿的,站在门口,宁氏一脸担忧,“这么大的雪,不然还是将荔枝他们搁在我屋子里算了,带出去,一不小心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沈月浅沉了脸,周淳玉扯了扯她衣袖,宁氏也是为了孙子孙女着想,沈月浅别借着这个闹起来,没人回答,宁氏脸上也没什么,转身细细叮嘱了奶娘几句,奶娘皆点头应下,之后,亲自送沈月浅和博武出了门。
周淳玉和沈月浅一道,上了马车,就看她脸色黑了下来,周淳玉叹了口气,想着昨晚博和她说的话,“我瞧着大嫂这次回来,娘是准备好好敲打她一番了,京里边事情多,怂恿大哥带她出门,还将孩子接走了,搁谁家都没有的事,你自来和大嫂关系好,这次,娘和大嫂闹起来,你可别傻傻往中间凑,两人闹得厉害,对咱们才有好处呢,谁让他们过了几个月潇洒日子,受娘冷脸算什么。”
周淳玉听着这番话当即恼了,“大哥是你亲哥,大嫂是我表妹,我不帮她谁帮她?而且,是大哥带大嫂出去玩的,娘自来讲理,怎么能将过错怪罪到大嫂身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周淳玉分得明白,沈月浅才是和她一起的,不说两人从小要好,丁家事情出来后,也是沈月浅周氏陪着自己。
博看她气得脸都红了,叹了口气,“娘不过就是发发牢骚,出了心中的气就行,她心里是喜欢大嫂的,这次闹得僵了也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你要是往中间凑,吃苦的可就是我了。”
周淳玉还没领会其中的意思,博就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了句,“咱成亲也有些年头了,大嫂都生孩子了,娘看着我们心里也是着急的,你往跟前凑,不是提醒娘送两个丫鬟来吗?人来了,可不是苦了我?”最后一句有意无意的拖长了音,周淳玉又羞又气,往外推了他一把,“不管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嫂受欺负,娘心里有火找大哥就是。”
看她不开窍,博也没了法子,最后只得拉着她熄灯睡觉,沈月浅和宁氏闹起来,他们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只要挨过孝期一个月之后就成,一个月,一定会让周淳玉怀上孩子的,可宁氏要来了心思,那一个月目光只落在周淳玉肚子身上,受欺负的少不得就是周淳玉了。
沈月浅见周淳玉有话说,也反应过来,“二弟妹是不是想说什么?”
周淳玉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夫君说娘心里之所以有气是大哥有了媳妇忘了娘,那时候,府里事情多,爹和夫君忙得脚不离地,心里边以为大哥为了你连前程都不要了,这才生气了,过几日就好了,你想看些。”
沈月浅也感觉到了,她不是气宁氏生气而是宁氏阴阳怪气,“不瞒你说,我心里边想的是今天回家看我娘,明天去看外祖母的,娘有什么好好和我说,不想她酸言酸语,宁老太太是夫君外祖母,我计划的是今日早点回来……”
“你心思通透,哪会叫人落下话柄,娘那边,过几日心中的气顺畅了就好。”换做她,宁氏今日说话的口气,心里也是不痛快的,想那时候,宁氏多维护沈月浅?
不过她也看得明白,宁氏当初喜欢沈月浅有部分原因是太夫人,太夫人和宁氏不对付,太夫人看不上沈月浅,鸡蛋里挑骨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宁氏只怕也是想着自己了,如今,太夫人不在了,宁氏和沈月浅没了同仇敌忾的对象,宁氏身为婆婆,挑剔沈月浅也是自然。
她想的明白,沈月浅不笨自然也看得出来,否则,依着沈月浅的性子,两人今早只怕会唇枪舌剑一番,沈月浅,不是吃亏的主儿,哪怕言语上的,想到这个,周淳玉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我忘记了,你和大哥成亲那日是不是哭得厉害?”
沈月浅一怔,眼带询问,看周淳玉微微点头,沈月浅更是气闷得厉害,“是不是所有的婆媳都隔着一层?当日我舍不得我娘,舍不得小七,她如果要拿这件事说事就随她吧,没什么比之前更差的了。”她想起了刘氏,宁氏还算通情达理,刘氏则是个光明正大不给儿媳脸色瞧的,张口便是粗话,宁氏至少曾经真心对待过她,沈月浅不是不心存感激之人。
周氏和小七得了消息,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好几个月不见沈月浅,小七双手捂着耳朵,脸上忐忑,“娘,你说姐姐见着我会不会认不出来了?”这个月他长高了不少,身子也没之前胖了,夫子说他学问也好了许多,一直考查自己功课的二哥都夸自己进步大。
远远地看着马车走近了,小七立正站好,理了理大氅领子,看帘子关得严严实实,忙跺跺脚,搓了搓手,娘说身子热才能抱两个侄子,小七一直注意着保暖。
鲁妈妈站在一侧,看小七双眼放光的望着前边,爱笑的上前提醒,“待会您慢一些,小姐见你行事稳重了,心里会更开心的。”这些话鲁妈妈已经说过一遍了,小七一点没有厌烦,“我记住了,待会我就站着不上前,等姐姐下了马车,才上前行礼对不对?”看鲁妈妈点头,小七稳了稳心神。
马车近了,前边马车坐的是博武,奶娘与丫鬟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小七强忍着没冲上前,看博武掀开帘子翻身下了马车,小七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总觉得,时间过得慢了起来,后边的帘子一直没有动静,许久,帘子才微微晃动,小七控制不住张嘴喊了声姐姐,意识到自己破了功,恼怒不已,脸上又气又恼,在原地跺跺脚,来回两步,嘀咕道,“不行了,憋不住了。”说完,人就跑了下去,鲁妈妈好笑的摇摇头,再稳重,终究是个孩子。
沈月浅刚踩地,身子就被冲撞了一下,好在周淳玉反应快稳住了她,否则自己不摔都难,看仰着头,一脸欣喜望着自己的小七,沈月浅心中一暖,伸手摸了摸他头,“小七又长高了。”
一句话,却让小七红了眼眶,头埋在沈月浅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博武抱着荔枝上台阶给周氏请安,周氏笑着接过孩子,高兴之余的同时朝小七道,“还下着雪呢,让你姐姐先进屋,看看你小侄子,长牙齿了呢。”
荔枝张着嘴咯咯大笑,周氏湿润的眼眶也消了下去,“荔枝真懂事,快笑你舅舅,这么大人了还哭,不害臊。”声音却也微微哽咽,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明白,若非遇着事情了,哪会一声不响就和女婿走了,家那位杨姨娘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一些,博武对沈月浅的心思她明白,只当是误会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是过来人,博武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当年,博武答应过她不会纳妾,周氏放心才会将女儿嫁给他,博武看沈月浅的眼神骗不了人,周氏相信他。
博武这次一只手抱着苹果,一只手抱着葡萄,两人对着着面,离得近,你抓我我抓你,玩得不亦乐乎。
另一侧,沈月浅抱着小七,安慰道,“不是回来了?别哭了,没听着荔枝和苹果都在笑话你?你是舅舅,要做榜样,明白吗?”
一听这话,小七立即抬起头,不忘就着她白色的狐裘擦眼泪,“他们真的笑话我?”可怜巴巴的望向石阶上的三人,微微撇了撇嘴,沈月浅失笑,“逗你玩的,走吧,回屋后我们慢慢说。”
小七拉着沈月浅的手,言笑晏晏的走上台阶,只是在目光对上鲁妈妈的刹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侧身问沈月浅,“姐姐,有没有发现我变了?”
沈月浅认真的打量两眼,点头道,“是的,小七长高了,受了点,是不是夫子布置的课业重?”小七是个爱吃的,沈月浅想着是不是被夫人的课业压得没空吃东西瘦了。
小七先是眼神一亮,随即慢慢暗淡下来,朝博武叫了声姐夫,没多大的精神,博武中肯道,“小七愈发稳重了,当了小舅舅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