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要用华毕成坚守南京,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不能再和他纠缠。不过让委员长惊诧的,江宁站的站长,“夫人”的干女儿居然为了华毕成主动留在南京,还毙了自己一个手下,责任也全推给这个倒霉鬼了。华毕成居然能让自己和“夫人”的干女儿死心塌地的跟他跳油锅,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太让蒋校长不安了。
蒋委员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告诉钱大钧:“给华毕成发个贺电!让他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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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
镇江城内的103师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日军的攻击力度越来越大,103师师长何知重在向华毕成请示之后在夜里突围而出,和镇江要塞的守军合兵一处,依托要塞防守江岸,等待南京的救援。
12月日和8日,镇江要塞附近的枪炮声不绝于耳,日军已经展开了三面围攻,103师和要塞官兵的处境岌岌可危。
12月10日夜间,陈旭娟安排的船队终于抵达了镇江附近的江面。
由于日军占据了绝对的空中优势,所以这支借人造大雾离开南京的船队只是利用天亮以前的时间赶路,10日整个白天船队都在分散躲藏,一直到了天黑之后,船队才再次集结出发,海军的鱼雷快艇天祥中队处于船队的最前面。
鱼雷快艇天祥中队,中队长刘功棣,拥有英制快艇四艘,番号分别为11号(艇长刘功棣兼)、2号(艇长先黄云白,后由陈溥星代)、93号(艇长吴士荣)、88号,每艇配有直径5公分鱼雷两枚(尾槽发射式),深水炸弹两枚,高射机枪四挺,现在鱼雷已完成压气调试,完全处于发射状态。
当船队快要抵达镇江要塞附近江面的时候,天祥中队的鱼雷快艇突然开始加速,他们已经收到了镇江要塞司令林显扬的电报,得知日军舰队停泊在离龟山头三十里的北岸三江营江面,指挥官刘功棣命令各艇展开队形向日本舰队接近。
站在驾驶室里面的刘功棣心潮起伏,电雷学校的鱼雷快艇是一支新组建的防御式海军部队。1935年初南京政府从英国、德国进口快艇,于江阴黄山港开河、打山洞,建码头、工厂、营房等基地。截至抗战开始,已拥有快艇十三艘,其中英国制造十艘、德国製造三艘,编组为一个快艇大队,下分四个中队,分别命名为天祥中队(四艘)、史可法中队(四艘)、岳飞中队(三艘),另有顔杲卿中队(二艘)尚未加入战列。
193年春,江阴区江防司令欧阳格组织各快艇艇长从江阴连成洲一直测量到南通狼山,对每一处水深作了详细测绘,并将日本第三舰队各舰舰形,绘成图像,发交各快艇艇长人手一册,俾资熟记识别,海军官兵各个摩拳擦掌,就盼着和鬼子决一死战!刘功棣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可是刘功棣没想到的是中日开战以后海军居然被南京总参谋部当作了封江的材料来使用,在南京大员的心目中海军是不堪一击的的,与其和日舰交战被击沉震动国民士气还不如座炸封江。
海天四舰在江阴自沉,接着江阴一战,中国海军的精锐战舰全速被日本空军击沉,刘功棣的心简直就在滴血!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海军不是没有尽力!有谁能懂得海军人的痛?
现在,刘功棣终于得到了南京卫戍司令华毕成下达的一份主动出击的命令,估计中国的将军里边也就华毕成敢让中国海军主动出击。
华毕成给鱼雷快艇天祥中队的命令其实是协助镇江守军撤退,但如遇日舰,须主动出击掩护友军。
四艘轻盈灵巧的鱼雷艇,成单纵队在江面上飞快的前进着,刘功棣的11号艇一马当先,很快天祥中队就来到了距离日舰10海里的地方,四条鱼雷艇上的官兵都把目光转向了远处的江面。
此时已经是12月10日晚上23点10分,夜幕茫茫,天空中还下着细雨,高速前进的鱼雷快艇的艇首激起的浪花像石子一样打在刘功棣的脸上,小艇在浪花上颠簸着,刘功棣忍不住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江面上比起海面要平静多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浪,刘功棣还是渴望着苦涩的海水,毕竟,他是一名海军军官。虽然海军部一直不承认他们这些电雷系统的人。
中国海军的战略计划到193年的时候已经完成了调整,长江流域变成了海军布防的重心,按照海军部的预案,一旦日舰从海上袭来,中国海军的舰队将集中于长江,抵抗进入长江的日本舰队,然后伺机向近海推进。
这一战略思维是1932年第一次淞沪抗战剌激出来的产物,从理论上来看很符合海军的实力,然而这个战略构想并没有进行实战演练,所以只能说海军对在长江流域作战有一个战略构想而已。
当淞沪烽火又起,长江再次面临日舰威胁的时候,自知没有和日本海军一战之力的中国海军为了完成阻止日舰进入长江的任务,采用了昂贵而且笨拙的方法——沉船封江。
开战之时海军部对于如何封锁长江江面只有沉船封江与水雷封江这两种消极构想。所以只好在矮子里面选将军,在这两种作法之中,水雷封锁具有一定的攻击性,成本低廉,防御的范围更广且容易布署。沉船封江则只能形成一道范围狭小且不具攻击性的水中障碍,成本高昂,执行不易。
电雷学校的官兵曾经向海军部反映过他们的意见,拿半海里宽,三海里纵深的封锁面积来举例,如果使用水雷封锁,只需要600枚左右的水雷便可构成一道坚固的封锁线。费用合计约法币20万元。可要是换成用轮船沉江封锁则需要二三千吨位级别的商轮20余艘,花费的总额约在1500万元至2000万元上下。是使用水雷封江成本的80倍到100倍!再考虑到我国造船业比较落后的实际情况,这些宝贵的船只应该留着作为后方运输之用,如果将大批的商船沉江,那么必然会削弱我国本来就不强的运输力量,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而且使用沉船封江的步骤也是极为繁琐的,除了沉船之外还需要有很多的后续措施,在沉船之后还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的时间来完成沉石等各项辅助工作,由此可见沉船封江和水雷封江比较起来在时间和财力上浪费的多,所以电雷学校极力建议使用水雷封江。
但海军部最后还是坚持进行沉船封江,面对电雷学校官兵们的质疑,海军部给出了如下的回答:“水雷能够给予敌人以打击,布置时间也比较沉船来的迅速,具有可以视战事的情况随时实施,不致多大影响到后方运输和国际间的航运的优点。所以海军当局很早注意到这点。对于水雷的准备,如设厂,购备等,都有详细的规划,贡献给政府。但政府由于财力问题对海军所拟的方案没有付诸实施。后军政部又将此项任务交给另外一个军事机关来负责办理。由于这个机关没有努力他的使命,放弃了他的责任,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遗憾……”
海军部的这份解释函里面提到的那个贻误整体江防战略的军事机关其实就是在说长期与陈绍宽闽系海军作对的电雷学校!这个皮球踢的可真漂亮!
电雷学校的爱国官兵们无奈的发现他们绕了一圈以后居然问题是出在他们自己身上!对于海军部这样无视抗战大局只知道窝里斗的做法电雷学校的官兵们只能摇头苦笑!
民国时期海军系统的内斗相当严重,在1932年以前海军的派系大致可以区分为中央海军(海军部与各直属单位,第1舰队,第2舰队,练习舰队。总吨位约万千吨,又称闽系),粤系海军(第舰队。总吨位仅数千吨)与青岛系海军(第3舰队,即原东北海军,总吨位万余吨)这三大派,这几个派系之间不仅互相对立,而且派系内部也内斗不断。
1932年军政部成立电雷学校,试图跳过由闽系把持的海军部,另成立一支新的雷艇部队,形成了在中国现代海军史上威名赫然的电雷系统。海军司令陈绍宽与整个闽系对这支雷艇部队怀有极大的敌意,海军部公开表示他们对电雷学校的仇视态度,并以给电雷学校穿小鞋为最大乐事。电雷学校校长欧阳格将军遭到海军部排挤,电雷学校的学员兵被禁止穿著海军制服,当欧阳校长争取到海军制服的穿著权之,,海军部勒令该校的学员兵在帽沿上不得绣上”中国海军”字样。海军部还规定电雷学校学生在毕业后不被海军部承认具有海军军籍。就连电雷学校学生第一次舰上参观都只能在德国海军的“科隆”号巡洋舰上进行,这都是因为海军部拒绝拨出军舰供电雷学校学生实习或参观。
海军部对电雷学校的恶劣态度清楚的表示了海军部以闽系海军自居,而不以中国海军自任。也正是因为这种派系利益高于国家利益的狭隘眼界,使得军委会几乎无法插手海军事务。蒋委员长决定成立鱼雷艇部队的时候,老头子是越过了闽系海军把持的海军部直接下令的,蒋委员长一力促成鱼雷艇部队的组建甚至可以说有制衡海军部的用意在里面。
在电雷学校成军以后,南京期望能同时建立快艇部队与水雷部队。很快电雷学校便成功地组建了快艇部队,但是在水雷部队的建构上,由于需要采购德国水雷,成本过于高昂,结果导致了电雷学校的水雷部队建军计划一直停滞不前。
其实从清代开始,中国海军就对水雷自制相当热衷,到水雷部队建构的时候其实国内早就能够自制水雷,而且在马尾还设有水雷营与修械所。
为什么电雷学校要舍自制水雷而寻求外购呢?其实原因很简单,水雷的修造单位都被海军部把持着,电雷学校根本不可能从海军部顺利的得到国产水雷。海军部和电雷学校内耗的结果就是当海军需要封江之时,根本就没有足够能使用的水雷,最后海军部只能选择了代价高昂的沉船封江……
内斗到最后把整个海军都给斗没了!如今要扛起中国海军最后旗帜的人居然还是被海军部打压了多年的电雷学校。
刘功棣的天祥鱼雷艇中队已经成了最后的中国海军!这一切怎么能不让他心潮澎湃!是时候替电雷学校,不是中国海军正名了。
鱼雷艇的发动机在轰鸣着,那是中国海军最后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