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张懋登时傻眼。还不等回过味儿来,那边户部尚周经、兵部尚马升早炸了毛了。
“陛下,万万不可!如今军情未明,轻启战事非智者所为,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陛下,请准老臣乞骸骨。老臣愧对陛下厚爱,实在拿不出十万大军征战的钱粮,老臣无能,请辞老臣。”
马升还倒罢了,只是当面正怼,毫不犹豫的驳了皇帝的旨意。周经却是直接掀桌子了,要告老还乡,请乞骸骨了。而且一点也不掩饰,直说自己无能,拿不出大军出战的钱粮来。
这撩的叫个干脆利落。
其他众臣这会儿也是纷纷出声反对,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大哗。
弘治帝也不着恼,转头看向张懋,叹口气道:“老爱卿,这便如何是好?要不,是不是少点军马,或者老爱卿亲自走一趟,以慑贼酋?”
众大臣一静,都是目注张懋,肚中暗笑不已。这里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哪还看不出皇帝的真正心思?分明是被这老货气着了,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故意装傻呢。
“这个……”张懋瞪眼,两手使劲扯着胡子。半响,忽的一转身,冲着马升怒道:“混账!怎的到现在还没搞清敌情吗?那你来报的什么丧!敌情未明就喊着求出兵,你兵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马升愕然,心里这个冤啊。我特么可不就是来回报军情的吗,啥时候又要喊着求出兵来着了?上来就喊着将兵十万,斩敌酋首级的可不正是您老吗,这关我吊事啊。
马升快哭了,还待再说,张懋却理也不理,转身又冲弘治帝一抱拳,正色道:“陛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又有将不可因怒而兴兵之说。故而,老臣以为,还当再仔细斟酌,问清敌情再议才是上策。”
他一本正经的昂然说着,满满的都是劝谏之意,便仿佛之前那个张嘴便喊着将十万兵,荡平贼酋的,完全是另一个人似的。
众朝臣俱皆目瞪口呆,武勋们也都个个捂脸。这尼玛得不要脸到什么地步,才能这么义正言辞的倒打一耙?
弘治帝也好悬没气歪了鼻子。这尼玛话说的,好像刚才是朕冲动冒失似的。你大爷的,你个老无赖,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苏默那小子能和你走到一块儿,果然非是无因啊。
咦?为何朕就又想到那混账小子了呢?弘治帝轻轻摇了摇头,将乱飘的思绪抛开,狠狠的瞪了下面那老无赖一眼,终是懒得再跟他缠夹不清。
身为帝王,小小的敲打下就够了。再要纠缠下去,那便失了身份了。老东西看似耍无赖,但何尝不是变相的一种服软?如此,就足够了。
“两位爱卿便再给老国公仔细说下情况,让老国公好好明白下敌情,免得再恁多误判,误了国事!”他没去理会张懋,只转头对杨一清和马升说道。只是在最后“误了国事”一句上,刻意加重了语气,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君臣二人的互谑,至此算是告一段落。杨一清和马升禀令而尊,便又再将之前的情况各自说了一遍。
张懋这回也老实了,仔细的听着,不时还出声打断问了几句。待到两人分别说完,这才露出恍然之色。
两边带回来的情况果然完全不同。杨一清说的宁夏那边亦思马因部的异动,是指的其内部而言。正如蒙古在大明有探子一样,大明同样在草原上也有密探。
亦思马因部入夏以来,忽然下令征召各部头人齐聚王帐,数日后,各部返回后没几日,便纷纷开始往与大明边关相接处迁移。只不过这种迁移不像是战兵,倒似是以牧民的身份更多一些。确切点说,就像是……唔,就像是赶集的样子。对,就是赶集。
而大同方面呢,却完全就是一副要寇敌犯边的架势。由火筛亲帅大军压在大同关下,军营连绵十余里,整日介号角连天,杀声震响的。
唯一奇怪的是,虽总有小队人马在关前挑衅,但终归都是小部队的规模,并不见真个强攻关城。说起来,倒像是故意来耀武扬威,吓唬人似的。
大同总兵、平江伯陈锐深惧之,压根就不敢派出斥候打探。只屡次再三严令谨守关城,同时一边不断向京中告急。这才有了之前的那封,以至于让京城一日三惊,流言四起。
张懋浑浊的老眼中闪过明悟,旁人或许仍是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可是他却不同。因为他有个侄儿叫苏默,而这个侄儿的未婚妻,恰恰还有个叫恩盟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