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是下了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度醒来，整个空气都是带着潮湿意味的。
尹韵照常来叫我吃饭，拿着从隔壁包子粥铺买来的早餐放在茶几上。我洗漱完后一阵狼吞虎咽，她却突然开口：“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我有些吐字不清地说道，嘴里的包子还没有咽下，旁边椅子上坐着的人却站了起来。我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那个人，惊异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他，不由得鼻子一酸。
“爷爷……好久不见了。”
爷爷笑着摸了摸胡子：“你小子不错啊，才多久的时间，就能够承载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我愣了一下，连忙请他坐下，动作间竟带了些生疏。意识到这一点，我很尴尬地笑了笑，爷爷却摆摆手：“小事，这么久不见你，你对我有些生疏也是应该的。毕竟你小子之前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爷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笑道，连忙从旁拿了店里上好的茶叶给他泡了一杯茶。刚端到他面前，却突然一愣。
原本苍老布满褶皱的双手随意搁置在桌上，下面却没有影子。
我直起了身子，无意识地摇头后退。爷爷见我如此，捧着头叹气：“虽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我的的确确是死了。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必太过在意，不用去深究究竟是谁，不必寻仇。那是我本该遭受的报应。”
这时我才好好地开始感受爷爷身上的气息，细细推算，大约是在用引魂灯招魂的时候，爷爷就已经死了。派了他生前帮助过的那些鬼来救我，给我送了生死簿还有通灵鬼玉。
就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如此想着，泪水竟不由自主滑落，我连忙转身仰头，试图掩盖过去。
一双柔软双手覆上我肩膀：“宁寒……”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挤出一个笑脸对她，回头，尹韵的眼中满是担忧。但不过几秒钟，她便收起了那幅神情。我无奈笑了笑，转身面向爷爷。
爷爷坐在那，依旧是满目慈祥。虽然之前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印证，便觉得或许不是真的。今天见到他，心中满是惊喜，却忽然发现，原来我们本就是阴阳相隔。
这样极大的落差……着实折磨。我自嘲地笑了笑，爷爷起身走过来，手已经抬起想拍我的肩膀，却分明触碰不到，又悻悻放下手。
我看着爷爷，只想牢牢记住他的样子。可他却是豁达：“人这一辈子本来就是要死的，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好计较呢？与其一直纠结在其中，倒不如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也算是替我活的开心，难道不好吗？”
我点点头：“您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爷爷爽朗一笑：“你小子居然学聪明了。不错，我本来打算很快入轮回，只是一直放心不下你，才打点了些好处留到现在。毕竟能待的地方不多，我便也不知道你这一路来经历了什么，只是这一次的那个人，你千万要小心。”
我皱眉：“肉骨者？可是那份委托……”
“我知道，你这孩子就是什么都好，唯一一颗怜悯心到哪都是这个样子。人心虽然是肉长的，但你要知道，自从你降生在宁家的这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肩上担负的是极重的责任，如果被这点感情左右，你最后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虽说道理我都明白，但是真正要做到却属实不易。助鬼人本非常人，自然就不能再以常人的感情来处事。
可是千归的妻子说的那句话，却深深触动了我。毕竟助鬼人，首先是一个人，才能成为助鬼之人。既生而为人，便会有感情。否则与那些畜牲又有何差异？
爷爷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只能叹气：“既然劝不了，我也就不打算劝你了。孰是孰非，只有你自己心里才清楚。孙刘宁三家自祖辈开始便有训诫传来，有一纯阳之人会降生于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定有许多考验……”
我说道：“我知道，您本不想我被卷进来。”
我混浊的双眼忽然有些湿润：“可惜啊，天命终究是天命。你该走的路，还是会一样。这个肉骨者的消息，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关于他的事情，被下了一道天谴。不能以说或写的形式告知于别人，所以我会用一种方法，把信传给你。”
不能以说或写？我愕然：“那会是什么办法？”
“我相信你如此聪颖，自然会知道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说着，看着那杯茶笑了笑：“小子，好好干。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盼着点热闹看呢。”说着，他转身离去，一直没有回头，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我捏紧了拳头，心中无奈。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好，才让他挂念如此之久都没有去转世投胎，只为了等到合适的时机，将情报告知与我。
但是，除了说和写的方式……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知道呢？
“尹韵，你说那个方式，该不会是……”
还没等我说完，她便出声打断我：“你今晚就会知道了。今天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联系了刘桂怀和孙家的那个女人，晚上他们都会来。到时候可以好好商讨一下这件事情。”
“孙倩倩？难道孙家……”
“要我说多少次？现在两家都是要尽力拉拢你的。她身为孙家后人，自然要来。”尹韵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挑眉：“你不是吃醋了吧？”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话，一掌朝我推来：“你再说一遍，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连忙道：“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准备。”
才刚走了没几步，孙倩倩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哟，这是要迎接什么贵客吗？”
扭头一看，刘桂怀和孙倩倩正站在外面，轻轻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