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并未合闭的道观大门,徐寿延先是愣了愣,随即大喜,赶紧趋步而入。
自此,世间少了一个徐镖师,多了一位徐道人。
虽说只是最为低微的记名弟子,徐寿延亦有资格与正式弟子一般参与“道考”。
所谓道考,便是考修道者对其基础知识的掌握,修行并非轻松运功就能得道飞升,行气稍有差池,动辄便是走火入魔,穴窍略一记错,须臾便是身死道消。
武道修行尚有余地,练急切些倒也不至于暴毙而死,玄道修行却半点马虎不得。
道上血淋淋的案例有言,世间修道者,练功把自己练死的,远甚于斗法死伤。
在废寝忘食参习多年修道基础学识后,徐寿延道考勉强通过,也被传授了基本的入道功法——《太上感气篇》。
此篇法门乃是世间最广为流传的入道真功,正所谓千丈高楼起于垒土,无论是玄门大派,还是似徐寿延所在道观这般的小门小派,入道都绕不开这门玄功。
世间修道真功百齐放,彼此之间犹若云泥,但万法归流,其源头却是难分高下。
太上感气篇已是世间一等一的入道法门,也只有将这门玄功练好了,才有资格谈论真正的道途。
它并不能指明修行者如何炼化元真,而是教其开脉辟穴,洗经伐髓,贯通“天人之桥”,为后续的修行奠定基础。
徐寿延开始开脉辟穴的修行。
轮回印轻轻转动,将这段修行岁月揭过。
山中无甲子,不知多少年岁过去,徐寿延一袭道袍,已是中年之相。
或许是其修道之心甚坚,修行甚勤,徐寿延终是在自己不惑之年艰难贯通了天人桥,正式踏入修行之道。
观中师长亦是啧啧称奇。
然而天道恒常,自有规律。
徐寿延年近半百,精气神俱在衰颓,维持功行不堕已是不易,更何况要精进修为。
又是苦熬二十载,堪堪修行到炼气二重,就再难寸进。
这等修为,对肆虐一州的大妖而言毫无意义。
眼看复仇已是无望,徐寿延心灰意冷,遂出了师门,试图在历练中寻得机缘。
兜兜转转,来到大乾玄京。
此时正值元宵佳节,朱雀道上张灯结彩,游人结伴而行,共赏华灯。徐寿延一身粗布道袍,神色木讷,在人潮中怔怔而行。
偶尔听得人群爆发出喝彩,他循声望去,却是春华楼举办的灯谜大会,一位白衣公子连猜九次,一举夺魁。
赢下头赏后,白衣公子笑吟吟地将头赏的玉簪子给身边女子戴上,后者含羞带怯,才子佳人羡煞旁客。
“……芷儿,思凝。”徐寿延看着那对璧人在灯火下相拥,泪水上涌“是我没用,无法替伱们报仇。”
“如果我修道再早一点,天资再高一点,再勤勉一点,是不是就能保护你们娘俩了?”
“可笑我这炼气二重,就连报仇雪恨也做不到,今生甚至未能斩得一头妖物。”他凄然一笑。
陆景云与他并肩而行,轻轻开口。
“你已经尽力了,徐先生。”
可惜徐寿延并不能听到他的言语。
戌时,云清池的游人开始放灯,这是大乾灯节最大的盛事,朵朵烛光在水面摇曳,宛如金莲绽放。
“愿我春闱金榜题名。”
“愿父母安康,子孙有成。”
“愿来年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池边的游人寄托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景,徐寿延定定地望着满池灯,一小贩打扮的人寻了上来。
“这位道爷,买灯吗?”小贩热情推销“五钱一个,给家人祈福,亦或是许愿来年顺遂如意,很灵的。”
“贫道孤寡一人,无所欲求,没什么好祈愿的。”徐寿延轻声拒绝。
“哎,道爷既没有亲眷,也可以买来给师门长辈寄些话呀。”小贩唾沫横飞“我们这大乾灯,不仅是祈福承愿,自古还有寄托生人思念之意,相传黄泉老母……”
寄托哀思么。
徐寿延心中微微一动,正欲开口。
忽然脸色微变,掏荷包的手一停。
在小贩不解的目光中,他飞速从人群中退去,来到一处偏僻地界。
怀中一摸,取出一枚滚烫的黄纸符箓。
听妖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