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荒凉景象,十几年前也出现过一次,小云就是那时候被一小袋面卖进王府的,那时年幼的郡主需要一个贴身伺候的侍女兼玩伴,小云又恰巧与郡主同龄,便被婆子领去内院。
林林总总十几个孩子,小云以为这种好事轮不到自己的,但谁料小郡主抬手一指,选中了站在最后一排的她,她的人生轨迹被郡主改变。
陶锦拿起一个糕点递给她,小云忙收起思绪,道谢接过,“能跟在小姐身边,是小云一生之幸。”
这句话她说过很多遍,次次真心。
陶锦拍拍小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到王府时已是深夜,府前点了一排红灯笼,特意迎她回家。
陶锦走下马车,下意识看向怀七,身子都扭过去一半才想起来,她身后跟的是萧束。
她那新交的忠犬男朋友跑路了。
冷笑一声,陶锦扭身回了卧房,小云不知就里,左右瞧了瞧,连忙跟上小姐的步子。
重回王府,陶锦本想重新回到吃吃喝喝睡睡的咸鱼人生,可惜翌日一大早,她的美梦便被打碎。
“小姐,醒醒。该去请安了,王爷与王妃在前院等着小姐呢。”小云语气轻急,试图把陶锦从被窝里挖出来。
听见这话,陶锦瞬间睁眼,遭了,把这封建糟粕给忘了。
简单洗漱过后,陶锦匆匆往前厅赶,在瞧见主位上端坐的那对中年男女后停下脚步,扯出一抹笑,按照以往的习惯请安。
“女儿见过父王,母妃。”
“锦儿,快过来吧。”温柔女声响起,座位上貌美妇人眉眼温柔带笑,看着女儿走到自己身边,让她落座。
荆王虽没说什么,但目光也是关心幼女的。
平心而论,陶锦这一世的父母堪称言情小说的标配,荆王威严英俊,荆王妃端庄貌美,俩人从少年夫妻相守至今。
她是王府最年幼的女儿,又是娘胎里带着病出生,自幼便非长寿之相,二人心有亏欠,对她更是宠爱的紧,要什么便给什么。
但荆王与王妃繁忙,还经常游山玩水,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陶锦与她二人也并不算亲近。
许是知道早亡的结局,拿着早读过的人生剧本,她对谁都没太在意。人一旦有了牵绊念想,就会拼命想活下去。
但她不想。
荆王妃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看过陶锦的脸,眉宇微蹙,“锦儿,信上不是说这段时日身体有好转吗,面色怎瞧着还这么差。”
陶锦轻声答,“只是昨夜未休息好。”
王妃嗔怪地看了荆王一眼,似在责恼他为何大早上便叫女儿过来,都未休息好,王爷轻咳一声,只说。
“用膳吧。”
来都来了,定是要一起用个早膳的,席上闲谈几句,言辞间都是父母对孩子的关心。
最后荆王妃语重心长开口,言这段日子时势动荡,叫她安心待在王府,莫要再出门,省得再发生行宫失火一类的危险事。
陶锦一一应下,早膳用到末尾,王妃看她的目光掺杂几分复杂,单独拉着她的手回了卧房。
看着桌上铺开的几张画像,陶锦毫不意外,万恶的乱点鸳鸯谱剧情要开始了。
王妃犹豫片刻,温声开口:“锦儿,你已及笄,也是时候该择良人了,这些都是品行端正的男子,瞧瞧可有相中的?”
画像角落写着这些男子的年岁与出身,和个人简介差不多,陶锦一一看过去,发觉这些都是各个州府的世族子弟。
很显然,每个世家都是深思熟虑后挑选的,特意避开那些与京中牵扯太深的,大多都是中立派,她嫁过去便能安稳度日。
陶锦收回视线,挽起王妃的手软声道:“嫁人乃是一辈子的事,怎能匆匆定夺,何况女儿还想陪母妃两年。”
王妃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并未要你现在定夺,只是先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若是有,可与他先相处一二。”
世上能与陶锦相配的人许多,可八字相合又年岁相仿的少之又少,这些人已是筛了两遍才勉强选出来的。
但婚姻并非儿戏,见女儿实在兴致不大,荆王妃也派人收起画像,琢磨着再换一批。
待从前院回来时,陶锦栽回床上又补了一个回笼觉。
这次能应付过去,可是下次呢,不会天天要面对相亲的烦恼吧。
她的担忧并未持续多久,京中发生一场蓄谋已久的动乱,与青州牵扯颇深,荆王连夜赶去,据说带走许多外府暗卫,恐怕是大事。
陶锦听见消息时,抬眸看向雕花木窗外的霞光天色,凝思几瞬,又垂眸翻了一页。
“小姐是在担心怀七侍卫吗?”小云忍不住询问。
陶锦指尖倏尔一顿,久久不语,随后转头看向小云,道:“若你收养的流浪狗跑去战场前线,你会担心吗?”
小云被这云里雾里的比喻搞的一愣,眨了眨眸子,傻兮兮道:“它为什么要跑去前线。”
“身不由己。”陶锦道。
流浪狗怎么会身不由己,但小云还是认真思考,“既是身不由己,那肯定会担心的,战场那么危险,它若是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陶锦顿了一息,又问,“可若它没死在战场,又跑回来呢。”
小云试探着答:“那就继续养着?”
陶锦看着少女懵懂的模样,脑中不自觉回想起那个沉默肃杀的黑衣身影,她似笑非笑,幽幽开口,“不。要先收拾一顿,再找个链子拴起来,从流浪狗变成家养狗,省得再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