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东西很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将眼皮黏住。我睁不开双眼,有些迷茫地伸着手探寻,却只是一片虚空。
隐约的,耳边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很清晰,也并不让人恐惧。只是觉得忽远忽近,似曾相识。
我慢慢往前探过去,眼前出现一点光亮。紧接着,光圈逐渐扩大,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睁开了眼。
眼前赫然是那座塔,我看着眼前的钟有些发愣。再转头看,却没有一个人。尹韵和那个自称千归的道士都不见了。周围的环境一如我先前看到的。
我弯腰,仔细端详面前的钟,却见那裂纹不在。心下愣了会儿,难道现在已经是幻境之中了?
我松开紧贴在钟上的手,而后慢慢向外走去。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死在了这幻境里。
忽的,有一脚步声响起,我立即回头看去,一人身穿白色长衫立在不远处,看起来约莫三四十的样子,面容略显憔悴。
他似乎早已预见到我会来一般,从容地走了过来。我警惕后退两步,他摇头笑笑,摊开双手,说道:“我没有武器,不必害怕。”
我看着他,并没有放松警惕,问:“你是什么人?”
他伸手指了指那钟旁边的干尸:“喏,那就是我。我叫余坤。”
我简短回应道:“宁寒。”我仍然保持着防御子时,他也没有再出现多余的动作。这样僵持一阵,着实有些尴尬。
环顾四周,周围实在没有其他人,甚至是活物都没有一个。我的确不知如何是好,便问道:“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他仿佛被这个问题问住,眼神恍惚了好些时候,才慢慢说道:“几年?几十年?我不知道。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我游荡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听见这句话,我忽然觉得事情很棘手。幻境既然是幻,就说明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要破开幻境,是否就是找到真实?
“是否找到一个幻境里真实的东西,就能破除幻境?”我问。
余坤摇头:“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游荡很久了,你是我第一个看到的人。”
这句话使我起了疑心:“进入幻境的魂魄那么多,你怎么可能只看见我一个?”
“信与不信,全在于你,”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能否让我跟着你?这么久的时间里,实在是太寂寞。如若你不同意,我也可以理解。”
我打量他一会儿,的确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威胁。毕竟他没有理由害我,于是我点头,开始往山洞外走。
他便慢慢跟着,不远不近,也不怎么发出声响。
我其实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觉得,应该要找到熟悉的人帮忙才好。至于具体找谁……既然这个幻境设计得跟我现实中所见所闻一样,那么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在幻境之中找到尹韵,甚至是我爷爷?
这样想着,心中忽然安稳了许多。
我一路走出山洞,又离开村落,路边上挺着一辆电动三轮车,一个男人坐在上面,颇有些忧郁地抽着烟。我走了过去。
那见我来,转身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怎么的小兄弟,要坐车?”
我点了点头,问:“去城里,多少钱?”
他打量了一下我和余坤,捏灭烟头:“五百,少了不拉。”
真的是坐地起价。但是无奈,周围又看不见其他的车,我便伸手一摸口袋,里面居然正正好五百块钱。
这一下又提醒了我,自己是在幻境里。但真的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那人的一举一动,活脱脱就是一个市井人物。
我不由得在心里幻想了一下,要是能多碰见些这么真实的人物,或许都能凑一凑写个小说了。
前面开车的男人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余坤一言不发,痴痴看着外面。
不知不觉到了,我和余坤下车。路上的一切都是与平日里看到的一样,热闹平和,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不是幻境,我倒也愿意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这样想着,我突然一个激灵。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想要一直待在一个幻境里?我连忙掐了自己两下,不断提醒着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可是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亦或是甜蜜牵手逛街的人,无一不真实得让我恐惧。唯独身后的余坤,永远都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曾经认为的现实世界,是否也是一个巨大幻境。
我突然开始恐惧和害怕,自己的想法越来越不受控制,天马行空的可怖。
余坤向前多跨了几步,一把制住我,提醒道:“冷静控制自己的头脑,不要陷入魔魇。”
“好……”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颤抖。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差点被这幻境摧毁了精神!反观余坤,倒是对这些见怪不怪,他只嘱咐我一句:“不要把真假分的太清楚,模棱两可才能在这幻境里活下去。”
我点点头,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是来解救余坤的,现在反而是他来开导我。
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茶馆。门紧闭着,我想要拿钥匙打开,却发现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钥匙。
无奈之下,我只能离开,想着反正时间多余,不如回村去找爷爷。即便是幻境里假的他,此刻我也十分迫切的想要见到。
只是路才走到一半,我便看见了斜倚在车上的孙倩倩。她看着我,明眸皓齿,问:“宁寒,好久不见了,要不要上来坐坐?”
“不用了,我还有事……”
话音未落,刘桂怀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有什么急事,倒不如帮忙。”
我扭头看他:“帮什么忙?”
刘桂怀没有回答我,却慢慢靠近了几步。
孙倩倩打了个哈欠,道:“帮忙,借一个东西给我们用用。”
“什么?”我警惕了起来,余光四下瞥着寻找出路。
孙倩倩腼腆一笑:“借你的命一用。”
我立时绷紧全身肌肉,拔腿向外疯狂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