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云玄履一点,身若轻鸿,向九重楼飞去。
玄楼九重,是一处四面皆空的亭阁,檀仙钟以一丝天蚕线悬挂在顶,钟面泛荧,映照月华。
“半个元婴秘藏的线索,原来一直都族中孤悬高挂。”
陆景云轻轻一点,真元如丝流落玄钟,没入玄钟内部。
“嗯?”
陆景云发现,玄钟内已然有一道真印,那道真印的法力气机与陆景云真元相契合。
能与陆景云法力同源的,穷尽整个漴渊也唯有一人,那便是陆氏老祖溟渊真人。
“看来老祖果然炼化过这玄钟,不知老祖可曾觉察玄钟内隐含玄箓的秘密?”
檀仙钟内的大道玄箓,是罗氏老祖以秘诀编译秘录图讯息而来,其他修士得之,未必能解读出真实答案。
或许老祖将其视作古修士炼铸此钟时随意留下的机锋晦语,并未在意。
陆景云思索片刻,真元一提,触动真印。
铛!
檀仙钟震动,在陆景云心湖荡出涟漪,外界现世依然寂静。
陆景云心湖被檀仙钟这一下震得翻江倒海,等闲灵器对如今的陆景云造成的影响有限,但若留下真印的是一位金丹真人,那就另说。
金丹真人,哪怕是在一块凡铁上留下法力痕迹,也能让仙台身死道消。
但也好在陆景云是以玄渊洞溟真功所炼法力触动真印,是以真印未有伤他之意。檀仙钟那一声震动,只是法力真印显化的余波。
月色下,一袭青玄色道袍的俊秀道人从虚寂中缓缓凝合,如玉的指节摩挲玄钟。
“晚辈陆浩然,见过老祖。”陆景云眼神微动,深深一揖。
此番,当是溟渊真人在檀仙钟所留手段,一道法力化身。
溟渊真人洞观局势,定然对罗氏所图了如指掌,又岂能放任关键之物毫无后手地落在玄楼。
溟渊真人笑吟吟道:“浩然,你既来寻檀仙钟,我想你多半已经知晓那九山秘录之事,对么?”
“有所耳闻。”陆景云点头。
溟渊真人在玄渊洞溟真功中言明其来源一处古迹,和罗氏老祖发迹之处同出一源,若是有心追查,并不难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是以溟渊真人并未怀疑陆景云从何得知。
“你对这秘录图一事,知晓多少?”
“大概知晓您与罗氏老祖昔年相互抹去秘录图识忆的些许事。”
陆景云道:“按照晚辈得来的消息,当年罗氏老祖并未按约彻底抹去关于秘录图的一切,而是留有副本后手,这檀仙钟就是其一。”
“嗯。”溟渊真人轻叩玄钟,神色带有几分追忆:
“当年之事,其实我早有觉察。那秘录图主人手段高明且隐晦,以魔道秘法勾动人心欲念,彼时我与罗定真二人还只是仙台之身,难以抵挡,一个疏忽就让那内魔入了心神。”
“当年罗定真欲念忽动,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二者道途不同,我之道途如水沉寂,定意不难。而他之法门势猛决意,最易受内魔挑唆。
我是想到,若是他最终未能抵住外诱,不愿放弃元婴魔藏,当会寻机留下秘录图。而那时他手边只有两件未能来得及炼化的灵器,所留手段落在何处就不难猜了。”
陆景云眼底流露恍然,有些未明之事也在此刻清晰。
“后来我择一时机设法将他这檀仙钟赢去,果然在其内发现罗氏秘传路数的玄箓暗,那暗多半就是罗定真当年所留副本。我念及罗定真手中仅有半部秘录,难以寻得那魔藏,也算我对他的劝阻。”
“可谁知后来之事无常,罗定真仅靠半部秘录,耗费多年心血,也硬生生找到了魔藏所在。”
溟渊真人眼含寞然,叹息一声:“我不知他在魔藏中寻见了甚么,只知道他因此身受重伤,所求皆空。别说元婴大道,就连命也没保住。”
陆景云默然不语。
“都说大道难求,可明知是饵,也要舍命一博,值得否?不值否?”溟渊真人摇摇头,看向皎皎明月,月色在他手中化作玉杯,银光如酒。
他轻轻偏移目光,看向陆景云:“浩然,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上道之机而去寻那元婴魔藏么?”
陆景云沉默许久,才缓缓回道:
“如果是以陆氏道子的身份,我不会去,但如果是以一介修道士的身份,我会。”
“这样啊。”溟渊真人微微点头,他能感受到陆景云语气中的决然:“求道之心,生死度外,是么?”
陆景云尴尬道:“老祖谬赞,我这只是单纯不怕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