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癫子嘿嘿一笑:“新来的,你和这帮俗客不一样,是个有灵气的,不若跟在老道身后做一童子,也可许你一仙位。”
陆景云只是轻声问道:“你真有修行之法?”
“当然!”老头一脸颓相,唯有谈起仙玄之事才神采奕奕“我是得了真法的!仙人所传真法伱懂吗?我练了几十年,已然接近那临门一脚!不出十天半月,我就能修成仙法,得道飞升!从此逍遥快活,整日与仙姬美酒为伴……”
老癫子又开始发病,喋喋不休。
“估计也是个妄图长生而疯了的。”王侍郎低低嗔骂。
世人千千万,似老癫子这般痴慕修道的如过江之鲫,可真正称得上修成正法的也还是凤毛麟角。
绝大多数人,便是拜入玄门,也不过蹉跎半生,鲜有所得。
老癫子自言自语了半天,兴许是累了,坐在草席上发呆,静得像块石头。
从清晨,一直到黄昏。
唯有放饭时,眼里才恢复些神采。
天牢的日子枯燥乏味,常人于此住个几日便要叫苦不迭,可陆景云依然甘之如饴。
放在前世,与他重度烧伤卧床静养的日子相比,天牢的生活已经算是不错。
最起码手脚能自如动弹,还能正常进食交流。
从狱卒们的闲谈中,陆景云也多少能收获一些外界之事。
比如皇帝为了炼制长生仙丹又了多少银子,比如皇帝为了修行又建了新的宫宇道观,比如皇帝又给了入宫的修道士多少赏赐。
“老皇帝为了长生不死已经疯魔了。”有犯人咬牙切齿。
“呵,如此心性,能得长生才是见了鬼!”
“圣上以前还是很贤明的,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王侍郎叹息。
世间诸多怖事,无非源自于对死的恐惧。
而在一个修真问道确有其事的世界,这种恐惧以及对长生的欲求更是放大了千百倍。
人人都想得长生不死,得无穷伟力。
天下人无不向往玄门大道,为此甚至耗去半生光阴,甚至为之疯癫痴狂。
陆景云看了看对门的老疯子,他依旧是那副呆愣的样子,嘴唇微动自顾自嘀咕。
有犯人逗弄他,他也只会大声重复一句话。
“道爷要成仙了,道爷要成仙了!”
看来是癔症又深了几分。
如此半个月后,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陆景云已然习惯了天牢的生活。
每日与狱卒囚犯闲扯两句,了解皇帝又下了什么昏诏,京城又曝出什么朱门丑事。
日子也算清闲。
忽有一日,陆景云心有所感,从休憩中睁开眼。
对门牢房的老癫子缩成一团,在墙角定定卧着,犹如顽石。
一动也不动。
直到巡值的狱卒见了,发觉不对,用棍戳了戳,其身僵硬如铁。
“老癫子死了。”
众人惊诧,议论纷纷。
“从我进天牢起这老东西就在这,还以为他能一直熬下去呢,终归是死了。”
“死的好,天天夜里叽叽喳喳,忒烦人!”
“整日痴迷羽化成仙,这也算完成了一半吧。”
“怪不得近来话越发少了,还是没挺过啊。”
犯人们或唏嘘或怒骂,语气中却难掩萧索。
兔死狐悲,前车之鉴。
天牢大狱,来来往往不知凡几,有几人是能安然无恙走出去的呢。
绝大多数还是似老癫子这般,倒在了牢房中,再无重见天日之期。
天牢清幽,不可久居,犯人们只会在日复一日的监牢生活中形销骨立,最终死在某个寒冷的冬夜。
与气氛沉闷的犯人们不同,陆景云双眸紧紧盯住老癫子的尸体,脸色莫名。
【是否费寿元回溯‘徐寿延’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