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晦折戟,其他修士的心也微微一咯噔,果然仙台上人的灵器不是那么好拿的,等闲回答根本无法打动一位炼器大师。
赤阳上人不是那种看他们是门外汉就放低标准的上师,炼器师的冷硬与一丝不苟几乎渗进了他的骨子里。
想要得出让赤阳上人满意的答案,要么在炼器之道上有真才实学,要么灵思聪慧,别出心裁。
盏茶时间过去,修士们凝神思索,有的甚至掐指以玄术推算,有的以真元传音相互交流,赤阳上人并不理会,双目微阖。
这时,一位铸仙堂修士起身,他黑面长鬓,身形颇壮,声如玄鼓:“依学生愚见,最后一道玄纹该落在鼎中内腹,以求交媾内外天地,一并梳理鼎中余气,将灵机利用彻底。”
黑面修士乃是铸仙堂一位客卿炼器师,浸淫炼器之道半生,在漴渊一带有着不小声名。
赤阳上人睁开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答案尚可,但过于注重灵机之变,目的太僵,少了几分灵气。”
黑面修士尴尬拱手,不敢反驳。
自己参修炼器之道一甲子,不入仙台,精气神早就在走下坡路,可以说是一位老人了。
身衰心朽,炼器之道上也反映出来,他这些年热衷化繁为简,舍去旁枝末节,一心追求效用。
那分年轻时的巧思变化,狂妄想法,早就在一次次炼器中消磨殆尽。
赤阳上人看着三才殿诸多修士,道:“我借玄鼎一问,非是要你等作出什么完美的答案,而是想瞧瞧诸位在炼器上的灵性。若是单纯追求成器的功用,追求那所谓的品阶,反而落了下乘。”
众修面露些许迷茫。
炼器不就是要炼出最为厉害的玄器么?
只要修行最高深的炼法,用最顶级的灵材,以最精湛的器艺,就能炼制出威力无穷的重器,从此名动元洲。
这是常人对于炼器之道的看法。
炼器诸多事宜禁忌,早已被先贤探索个七七八八,定好规矩章程。何时炼,何时转,何时醒灵,各家都有一套严密手法,容不得丝毫胡来。
但听赤阳上人所言,他反而希望众修广开思路,大胆尝试,而不是循规蹈矩遵照道定路。
可陆氏大族传承有序,族下子弟俱是守矩循礼之辈。从小到大,不论法门玄术,还是礼乐射御,都有专人按部就班地教习,他们也多是按部就班地修行,未曾想过“规矩”之外的事。
如今让他们打破常规,却是将这些修道良才给难住了。
看着众修苦思冥想之相,赤阳上人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并不是单对陆氏一族失望,事实上,云游元洲多年,似陆氏这般的大族子弟他见了太多太多,几乎都大差不差。
因为族中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这些年轻人几乎难有自己那份对“道”的思索,只知道有法门就修炼,有术法就参习。
若问他们为何修道,有世家稚子坦言,因为仙根道骨好,所以家里让其修道。
这样的修士,不过是一群死板的修行傀儡而已。
不像数千载前的元洲,以师徒为主的宗派尚且兴盛,那时的修士才可称之为修道士,天骄辈出,百争艳。
只可惜,一场魔劫过后,宗门师徒式微,玄门世家崛起。
看陆氏子弟皱眉难言,赤阳上人心中叹息,正欲收回灵鼎,揭过此节。
但也正是这时,大殿外有清朗声音传来。
“依晚辈之见,这最后一道玄纹不落更好,非但如此,还应当减去几道玄纹才是。”
声音温润如水,但所言之语却是如石坠深潭,惊起一片激浪。
玄纹不落,反而要减,这是何意?
要减去已有玄纹,莫非是在质疑上人的炼器造诣么?
数百修士纷纷回首望去,一位青蛟道袍的年轻人立于大殿门槛,五官俊秀,双眸如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