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客中有人暗自赞叹少女的酒量,但更多的客人注意力却放在少女的姿容。眉似新月,双瞳如烟拢,让人猜不透她的所见所思。
这是一个很美的少女,让人怀疑是天上的仙子降临凡尘,松城最好的妓馆松月居里所有的姑娘加起来也比不过眼前女孩的一根指头。让人见过就难以挪开视线。
这个神秘的女孩单独到这座小城,喝酒观雪,还欲盖弥彰地穿上一件长袍,却忘了遮掩自己沉鱼落雁的眉眼。
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少女喝酒时的样子,心中慨叹究竟是何等家世才能培养出这般天仙般的绝色。
戚白鹿的酒没一会就喝完了,或许她完全是把酒当作茶水来喝,酒肆主人殷勤地想要上前添酒,却被她摇头拒绝。
戚白鹿的瞳孔静静盯着酒肆主人,让后者那颗中年气衰的心都久违地嘭嘭直跳起来,发愣了良久后,他才惊觉女孩是要付账。
她将一枚如雪般的钱板放在桌子上,示意酒肆主人接收。
酒肆主人拿起那枚雪白的钱板,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事物,质地如玉般温润,没有铜钱的冰冷。
这是女孩的抵押物么?她没有带铜钱吗?
酒肆主人看着手中雪白的钱状物,颇有些迷茫:“姑娘,我们这不收玉,城里没有典当铺可以换钱,您还是拿正经铜板付吧。”
他觉着女孩应该是从大家族里离家出走的闺秀,拿了家里值钱的玉器就跑出门来玩。却忘了带铜钱这种低贱的货币。
但松城是一座偏隅小城,没有能将玉换钱的地方,他也拿不准这究竟是不是玉,或许是溪流中的奇石也说不定,那些玩意天天有孩子去捞来当玛瑙异玉珍藏,实际上一不值。
戚白鹿微微歪头,似乎不明白老板在说什么。
“这就是钱。”她轻轻地说,语气带有笃定。
酒肆老板哑口无言,碰上十指不沾阳春水,双目不识金银钱的深闺姑娘,他似乎也没多大法子,只好苦笑将玉钱还了回去:
“姑娘,你这东西在我们这是用不了的。这样吧,酒算我送姑娘的,就当结个善缘。”
一碟酒的钱算不得什么,何况少女在他家喝酒,还吸引来了不少为美色而来的客人,他倒是乐意贴钱让女孩多来光顾。
戚白鹿摇头:“无功不受人之惠,该付多少钱,戚家一分都不会少。”
她又多拿出三枚一模一样的玉质白色钱板,酒肆老板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她是从哪里取出来的,女孩将玉钱逐一摆在桌上,静静看着他,态度坚决。
酒肆老板愣了愣,刚想说什么,身后就传出粗犷的声音:“这位美人的酒钱,就归到我沈三的账上。”
那声音粗壮如熊,声如其人,确实是一个壮硕的汉子,面带粗相,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戚白鹿的身段。
酒肆老板心道不好,这沈三是松城出了名的流氓,仗着学过几年武功在城中收取“安稳财”,白吃白喝都是常态,他的账上可无半分铜板,却来姑娘面前装阔气。
眼下老板已然顾不得酒钱,而是担忧起面前姑娘的安危。
松城皆传这沈三好色成性,凡是他看上的妇人,几乎都遭了他毒手。松城地偏,一個修行过粗浅武道的地痞,少有人能制,因此他横行无忌。
戚白鹿淡淡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沈三方才只是远远瞧见戚白鹿的侧脸,就差点因为看呆而撞树上,此时正面见得女孩的容颜,更是被惊得无言。那是能让人屏气凝神的美。
就连上云城里顶级的青楼红馆都找不出这么美的姑娘,他沈三福缘泼天,哪怕是那些贵府高族的公子也远远比不过。
怪不得那帮酸儒生都说红颜祸水销魂蚀骨,若能和这等美丽的女子共度良宵,就是死也值得。
沈三嘿嘿笑:“姑娘,我帮你付了酒钱,也不需你用其他来谢我。只消姑娘陪我喝两杯,钱就不用你还,如何?”
戚白鹿还是平静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沾上雪,酒肆老板发现她看人和看雪时的目光是一样的,永远那么淡漠,仿佛所见都为死物。
沈三没得到回应,颇有些恼火,这松城还没有谁能无视他沈三爷的话,不管是寒门还是阔户,哪个见了他的铁砂掌不是奴颜婢膝?
“姑娘,我沈三盛情邀请你,切莫不识好歹。在这松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家里甭管多有能耐,都是无用。”沈三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威胁道。
确实如他所言,松城地处偏僻,仙家陆氏的管束力在这边陲小城也稍显薄弱,此地无人见识过仙家,只知道陆氏这两个单薄的名字。
这是个仙人垂目都会漏视的法外之地,曾经有过一位偷跑来松城看雪景的八方城闺秀,自从沈三进了那位小姐入驻的旅舍后就没了消息。
八方城来的贵使将整个松城犁地三尺,也没能寻到那位小姐的一片衣角。
沈三是无根无萍的亡命徒,没人会冒着和亡命徒交恶的风险去举报他,至于那位姑娘的结局,多半不会很美好。
酒肆老板有些着急,任谁也不会忍心见到这么美的小姑娘遭了沈三这地痞的祸害。但他只是个普通人,既没有习练武道,也不是传说中的修道士。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松城自有一套食物链,沈三就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
沈三伸手要去抓戚白鹿的衣袍,后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瞳如薄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