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论夷男要继续打下去,还是就此退兵,都不会有人反对。
因为薛延陀的首领们根本不知道战局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说李世民和李靖是开了全图,李世勣和夷男视野只有河东一代,那薛延陀诸部首领,干脆是鼠目寸光,完全度战局没有清晰的认识。
战争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似乎不算长。
但是,这场战争是在最冷的冬季开打,打了一整个冬天,然后打到了开春!
免除河东道、关内道、河北道以及河南道数州赋税的议题已经在政事堂中讨论许久,天子抚慰黎民及死王事之家的诏刚刚下发,第四轮的征兵,在长安附近悄无声息的开始,洛阳周边的粮仓正在自查有无缺损。
这场战争打到现在,让李世民、李靖乃至整个朝廷都出乎预料,靡费之重,也让李世民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房玄龄熬白了头发,民部尚甚至被革职。
“唐人究竟在哪?”夷男并没有回答利咥苾的问题,要不要退兵取决于唐军究竟在哪里。
倘若唐军拿下了漠北,难道此时在返回漠北的路上,没有埋伏吗?
诺真
水畔,便是绝佳的伏兵之地!
夷男眉头紧皱,众人也不敢打搅他。
良久,夷男声音沙哑的说道:“派出两千人,一百人一队,相隔十里,向北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汗,为何不直接派人去漠北牙帐?”利咥苾问道,既然怀疑牙帐被人偷袭,直接派人前往牙帐询问便是,何必要找到那六队人马?
白费功夫,说不定还会有所伤亡。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何况是几千里的雪原?
“你……蠢笨!”夷男骂道,不禁攥紧拳头,重重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唐人若是没有袭取牙帐,又当如何?”
“游牧之国的牙帐,随行而立,纵然唐人把牙帐屠个干干净净,我本部尚在,又有何惧?”
“唐人若是围攻牙帐,诱我来救,半路击之,恐怕有全军覆没之危啊!”夷男叹息道,身为草原的一代英杰,他自认比不冒顿单于差多少,但是自己麾下的人,比起突厥也不如。
利咥苾犹豫一番,说道:“唐人敢吗?隆冬之际,埋伏在草原,是会冻死人的。”
草原冬日有多么严寒,利咥苾心里清清楚楚,若说唐人严冬偷袭漠北,利咥苾稍稍有些相信,但是若说唐人竟然敢在雪原埋
伏,利咥苾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
怎么可能?
夷男叹了口气,近乎绝望的摇头。
这场仗下来,薛延陀损兵折将,但也有收获,然而对他本人而言,却让他无比后悔。
夷男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此番南下当中,首级已然悬挂在长安的宫墙之上。
“当年阿史那咄苾也不相信唐人敢在冬日出兵,也不相信唐人敢在风雪天中轻骑偷袭,最终还不是去了长安跳舞?”
“吐谷浑伏允也不相信唐人会远逐他两千里,不拿到他的人头不罢休,尔等何德何能,竟然敢小觑唐人?”
“罢了……汝等想走就走吧,某自己在此和唐人厮杀!”夷男的目光失望夹杂着愤怒,恨铁不成钢的环视众人,直到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可汗,是进是退,都听可汗裁决!”利咥苾坚定的说道,身为薛延陀本部,自然以夷男马首是瞻。
“唉,先派人四处去搜查,若是没有埋伏,再说日后之后。”夷男摇着头缓缓说道,此刻他更希望有人能毫不犹豫的驳斥他,丝毫面子不给他留,然后提出一个更合理的建议。
夷男坐在胡床上,似乎明白为何唐家天子如此喜欢诤臣了。
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