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着鹅毛大雪,迎面打在裸露在外的眉梢,不多时便结了霜。
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是对驿道无比熟悉的驿卒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前进,生怕马失前蹄,把自己掀翻在地。
寒冬腊月,从马背上跌下来,可不止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前面是驿站!”
为首的驿卒惊喜的高呼道,根据路程推算,前面的驿站应该是马嵬驿。
熊熊烈火在驿站庭前烧,标记着驿站的具体方位,隔着一百
多步,众人便能发现风雪中隐藏的驿站。
“减速!”
“不要慌,慢着些!”
此刻,地面虽然还未结冰,但早已湿滑难行,马蹄踩在驿道之上的积雪层中,断然不能快速减速,否则便有倾覆之危。
正如大唐的国势一样,看起来烈火烹油,实则如履薄冰,治大国若烹小鲜,依靠前隋留下来的烂摊子,维持大唐的赫赫天威,本就是极大考验天子与宰执乃至整个官僚集团行政能力的事。
一旦有所更易,所造成的震荡,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到的。
自永嘉起,天下分崩离析,没有哪一朝有如汉代蔓延四百载的国祚。
为政最忌讳急躁,李世民自知性情暴烈,所以朝中尽是敢于犯颜直谏的官员,以此抑制住自己。
天下虽定,若是胡为,前隋之鉴不远。
“到了!”
战马缓缓减速,直至停在驿站门前。
“灵州万急军报!片刻不可耽搁!”
驿卒背着竹筒,大喊着闯进厅堂,将军报交到驿将手中,随即看着沙漏,记录下时间。
“张齐,快送军报!”驿将检查过封口完整,立刻对马嵬驿中最为身强力壮的驿卒吩咐道。
张齐呲牙咧嘴道:“老大……外面风雪连天,连马都骑不动,要不还是等风雪
稍停再去?”
“少给某废话,误了半刻,汝脑袋不保!”驿将抄起木棍,就要责打张齐。
张齐见状,忙不迭的把竹筒背在身上,套上两层保暖的冬衣,裹上厚厚的羊皮大氅,穿上至膝的长靴,戴好厚厚的毡帽才敢出门。
关内朔风如此,塞上简直就是冰封之国。
滴水成冰有些夸张,但一碗开水放在城头,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化为一坨冰块,城头上用来防止敌军攻城的开水火堆旁,总是围拢着众多将士。
披着铠甲寻城的李世勣伸出手摸在甲叶上,顿时感觉手指和铁甲仿佛粘在一起。
“向后方催补给,立刻运一千石木炭,就算放火烧山,三日内也要送到云州!”
隆冬之际,大军最大的敌人不是城下的胡骑,而是难以捉摸的天气。
“已经派人催了,只是大雪封山,雁门道狭通行不便,这才耽搁了数日。”长史解释道。
“下军令给沿途州县,前线将士拼死以战,难道还要冻死城头吗?”
唐军补给勉强称得上充足,冻死人的事短时间不至于发生,但是顿兵于坚城之下的薛延陀人,便没有河东关内几百万人的战争基础,一场大雪降下,只能在帐篷中勉强活着。
已然没有饮马黄河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