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诸粮仓亦析置采访使,以典兵多年,深受李世民信重的段志玄充任。
只因李恪问了一句,如果洛阳仓起火,该怎么算。
再者,采访使的巡察范围也多了许多,毕竟生产力有限,派出宰执地位的官员巡察地方不容易,肯定要多做些事。
但这个限度却难以把握,既不能让采访使干预地方政务,形成事实上地方长官,又不能一点权限不给,让采访使看着地方乱相干瞪眼。
于此,李世民苦苦琢磨到三更,仍旧一无所获。
“好困啊……”李恪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夹菜往嘴里送,美味的菜肴吃在嘴里,味同嚼蜡,他恨不得立马躺到软软的床上,点好暖炉拉上窗帘,好好的睡上一觉。
“就知道睡,朕昨夜才睡了两个时辰,也没——哈欠。”
揉了揉突感酸胀的眼睛,李世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可仍旧在琢磨思虑一晚的问题。
举目一扫满脸困倦的李恪,李世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问道:“恪儿,朕若给采访使放权,采访使干预州县政务,权势过甚,该怎么办?”
“那就别放权……”
李恪睡眼惺忪的回了一句,虽然声音洪亮,可眼里一分神采也找不见,妥妥的梦游天外。
“若说不予采访使放权州县有变,亦或是豪右不法,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又当如何应对。”
“那就放权……”
和方才状态一样,李恪睁眼说着梦话,还顺带夹了口青菜,胡乱嚼几下混着汤羹咽下肚去。
“那到底放权还是不放?”
“那就似放与不放,父皇问列位相公去吧……儿臣困得不行,先去睡了,父皇吃好喝好。”
您老人家可是皇帝啊,就不能自己拿主意。
李恪实在撑不住,草草行礼,在李世民沉思的目光中,浑浑噩噩坐上肩舆,还不等回到宫殿,便呼呼大睡起来。
似放与不放,还要问宰相?
李世民抿着嘴唇喃喃不止,继而眼神越来越亮,仿佛双目放光,那一丝倦意早已丢到真腊国去了,忙叫王德撤走膳食,换上笔墨纸砚,执笔便写,思如泉涌,不多时,一张白纸便写满了蝇
头小楷。
好一个吴王,竟然能想出这种鬼点子。
先设立机构,再任命采访使。
这便是学先立三省,再置三省长官。
将采访使的权力从人转移到机构,采访使并不直接掌握权力,而是透过采访使官署(诸道采访使司)掌握相应权力,正常使用自然无有阻碍。
或许还可以仿照“参知政事”“参豫朝政”乃至“同中门下三品”的使职设立更多“临时”采访使,分散采访使的权力。
一旦要侵夺州县行政,便不是一个两个宰相依靠权势压人,而是两个官署扯皮夺权,不在朝中地方吵个几十年,就太小了这些官僚了。
就算有些采访使强压州县做事,御史台弹劾起来目标也大了许多,整个采访使司都是靶子,可比原来弹劾一个宰相简单多了。
又何况,假如变生肘腋,采访使可以依靠采访使司调动地方……有前例可抄嘛,地方刺史在遇到入寇、天灾之事,也可以在上奏中枢的同时,调用折冲府的卫士府兵。
有了机构做支持,认命采访使就可以变成常务,或许日后入朝为相,便要做上两人采访使,捉几十个贪官墨吏,夷平几十家不法豪强,然后才能入朝为相。
诶……如此说来,马周此番出巡采访诸道,回朝便可以做宰相嘛。
政事堂可算有了朕一手提拔的宰相。
想到这里,李世民越发得意李恪,吩咐王德:“吴王旧日所居住的宫室连同服侍之人,一并赐给吴王,你再挑拣朕的故剑,赐一柄给吴王,等吴王睡醒告诉他朕这几日要和他议论国事,让他别出宫了。”
“奴婢遵命。”
“对了,一会让太子过来……昨夜他肯定没睡。”
“是,奴婢这就去。”王德躬身应命,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驻足不前,“陛下,应国公武氏女年十四,姿容绝美,可入宫侍奉陛下……”
“朕哪有心思在这里,十几个儿女整天给朕惹麻烦,闹得朕头疼欲死……就数吴王最闹腾,不把天捅破不罢休。”
李世民揉着脑袋笑道,虽然言语犹在责备李恪,但语气听上去显然以怜爱为主。
“是是,奴婢知道了。”王德擦着汗离去,果然圣心难测啊,前几天陛下还说要选公卿女充后宫,今天就变卦了。
李世民一口一颗嚼着点心,感觉肚子还没吃饱,朕分明已经吃了两碗饭了,怎么还想吃。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倘若朕的儿子们要是个个都像吴王,朕少说也能多活十年。
“来人,再添一碗饭……取兰陵酒,朕今日要痛饮三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