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波,你看好这人,庸才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起身都能把自己摔的鼻青眼肿的蠢货……”刘祁临走还不忘讽刺戴良一句,“你要蠢成这样,我就只能让你日日跪在殿外了。”
“我……我没那么笨。”
庄扬波缩起脖子,看着戴良眼神凶悍地扫了过来,脖子缩的更短了。
呜呜呜呜,这人眼神好可怕!
跟看门的大黑狗一样啊!
“哼,就知道吓唬小孩子。”
刘祁拍拍庄扬波的肩膀。
“我们走。”
“哦……”
直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离开了偏殿,戴良才龇着牙低吼了起来。“谁欺负小孩子!谁欺负小孩!那徐祭酒仗着自己年纪大让我罚跪才是欺负弱小!”
“咳咳,原来我是在倚老卖老……”
徐祭酒的声音幽幽响起。
赫!
戴良被吓得手中帕子都掉了,僵硬地扭过头看向窗外。
这老货走路没声音的吗?
怎么一次两次他都被抓了个正着!
徐祭酒望着戴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负着手悠悠地转了进来,语调平静地对戴良说道:“既然你说我倚老卖老,那我不欺负你一下岂不是白担了这个名声?看你摔成这个样子,也不必跪了,去门外站着吧。午时放课,你就站到午时。”
戴良只觉得一阵眩晕上脑,立刻识时务地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刘凌。还不待刘凌求情,徐祭酒就已经动了动胡子,音调也有些变高:“怎么,站到午时不够,还想站到申时不成?”
“我这就去!”
戴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求刘凌了,乖乖又爬起身,干脆地出去罚站。
刘凌微微张口,看向徐祭酒,却见他抚了抚须,反倒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这戴良不愧是沈国公府的人,知道多争辩无用的时候就该避重就轻,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缺心眼了点……”
听到徐祭酒的话,刘凌没忍住,鼻子里喷出了“嗤”的一声。
他从小跟薛太妃习,听过许多国子监里的旧事,其中有一件是说当年国子监任教的司业、博士都有一个本事,能把脚步放的极轻,并且一定能站在学子们看不见的地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课中有人偷懒或者有意捣乱,一下子就能抓个当场,然后乖乖受罚。
国子监的学子们称教习们的这种本事叫“踏雪无痕”,实际上是暗自腹诽他们各个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一天到晚没事瞎转悠。
刘凌虽第一天上课,但当他知道掌管皇子们学业的是国子监的祭酒以后,就一直注意着窗沿廊下各处,果不其然,戴良每一放肆,立刻就被抓个现行。
这确实不是以大欺小,而是戴良太嫩了。
“三殿下和这戴良,还有的磋磨。只是二殿下说的没错,一昧的宽以待人,只会让人轻视而已,殿下和戴良有君臣之别,勿要太过放纵。”
徐祭酒说完,又对着刘凌笑了笑。
“殿下还要向臣求情吗?”
“要。”
刘凌也跟着笑了。
“哦?”
徐祭酒感兴趣地看着刘凌。
“春寒料峭,求祭酒允我差舞弄墨为戴良摆两个炭盆在廊下。”刘凌拱了拱手,“若戴良第一天进宫就冻了场大病,沈国公一定会痛惜孙子。遣孙侍读原本是沈国公府的忠君之举,可要是真的病出个意外,未免不美。”
刘凌求情求的认真。
徐祭酒这下真的对刘凌刮目相看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刘凌一番,连连说了几声“怪不得”,这才示意舞弄墨去端炭盆。
“陆元常夸您是可造之材,臣原本以为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偷懒,在臣这里想办法为殿下贴金,想不到殿下倒真是心思明澈之人。”
徐清似乎对刘凌很有好感,溢美之词毫不吝啬:“若殿下刚刚要向臣求情,让戴良进来,臣回去倒要好好罚一罚元常了。”
陆博士名凡,他的字,正是“元常”。
“戴良不敬师长在先,是该罚。但惩罚的目的是为了让人警醒日后不要再犯,却不是为了伤害他人的身体,所以我才向您求情,给他添两个炭盆。”
刘凌从小也没少受过罚,但没有哪一次真的伤筋动骨,很能理解这些“先生”们的想法。
徐清不知道刘凌从小到大的遭遇,对他格外照拂也不过看在他是陆凡夸奖过的学生,以及他是龙子龙孙的身份上。
他将刘凌当做一位深宫里受到各种苛待而长大的孩子,原以为会遇见一个像是戴良那样浑身是刺满身戾气的少年,又或者是懦弱无能唯唯诺诺的点头虫之类,谁料一见面刘凌的气度谦和,长得又很爽朗,先天对他就有了几分好感,这才抱了两位皇子的功课来激励他日后努力进学。
而刚刚那一番对话,就不仅仅是聪明就能说出来的了,这说明刘凌既有仁厚之心,又明白“分寸”的重要性,并不是那种只知道施恩的滥好人。而作为冷宫里长大的皇子,处事不失偏颇,又不卑不亢,正是让人最惊奇的地方。
徐清不是什么神人,只会将刘凌的不凡归结在陆凡的教导上。他本来就欣赏陆凡,此时在心中赞叹这陆凡不愧是老祭酒夸为“白衣卿相”之人,即使是冷宫里什么都不明白的稚子,也能教的有理有度。
只是赞叹完了,他又不免在心中嗟叹:“只可惜陆凡脾气古怪,不愿意教导大皇子和二皇子,否则说不得就是代国的福气,能出好几位贤王。”
想到这里,徐清的面色更加温和,他甚至一改先生该有的态度,在刘凌身边跪坐了下来,几乎紧挨着身子,和他亲切的说话:
“听元常说,三殿下有过目不忘之能?”
刘凌一惊,没想过陆博士会把这个也告诉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