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白了二人一眼，说到：“给我拿瓶水去，口干舌燥的。”
王右煌刚要起身，只见李宇霜抢先一步站起身，说到：“奴家这就去，王大官人您也歇着，这种端茶倒水的活还是让小女子我来吧。”
二人看着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差点没绷住笑，赵江说到：“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李宇霜瞪了他一眼，蠕动着小碎步开门出去了。王右煌看着她这样，觉得这姑娘有意思，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是男性对女性本能的爱护之心，但赶紧压了下去。赵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右煌差点一口唾沫喷了出来。
一会儿李宇霜右手拿着两瓶矿泉水、左胳膊也夹着一瓶进来了，顺便用左手关上了门。夹着水的左胳膊一晃一晃的，然后双手捧着两瓶水做递茶状，每人奉上一瓶，自己右手又顺带拿下来左臂夹着的一瓶。赵江笑道：“姑娘，你这道行太浅，还得练啊。”
李宇霜白了他一眼，嘴上仍然答到：“谢谢万大官人提醒，奴家一定努力。”
说完补充到：“玛德，你还摆上了。滚一边去。”
说完三人一阵大笑。赵江接着笑到：“最后这句得改啊，你坚持了这么久，最后功亏一篑，可惜不？”
“别磨叽，赶紧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宇霜笑道。
“行，咱们归正传。”赵江接着说道：“当时我大学毕业没多久，在南京工作。女朋友家是北京的，毕业后就回北京读研了，她一直想让我陪她一起去北京，当时的各方面条件不太成熟，我也想着过两年混好了再调到北京。”
王右煌和李宇霜刚知道赵江竟然还有个女朋友，而且他还是从南京调过来的。兴趣一下子就来了，做洗耳恭听状。
“也就是当时公司成立时间不长，符董也是身先士卒，跟员工同吃同住，甚至下场调代码也是常有的事。当时公司氛围极佳，虽然北京当时已经有研发部了，但人还比较少业务也刚起步。我想着先留在总部，近水楼台先得月嘛，离领导近，资源也多，机会也多。人嘛，总得有取舍。”赵江轻描淡写的说到：“直到她研究生毕业留在高校当老师，三年了我也一直没调过去，她倒也理解，总说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让我好好奋斗事业。我们就这样牛郎织女的生活，每到寒暑假她就来南京与我团聚。这样总共持续了四年多。随着公司的井喷似的发展，此时我的事业也确实有了一些起色，也是符董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了。你们可能觉得现在的我似乎跟描述的那个我不符，但当时确实是一个有为青年。”
王右煌和李宇霜静静地听着，赵江的话再次刷新了二人的认知，没想到赵江曾经是这样一位有抱负、有理想的年轻人，没想到他与符董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赵江继续说道：“她家是高干家庭，天然觉得进体制内才是正途，所以对我一直不太满意，毕竟在一个私企混，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时间长了，她跟家里几乎闹翻了，平时基本都住学校宿舍。那年寒假她来南京找我，就在火车站过马路时，被一辆车撞翻了，事后知道那辆车司机酒驾。可是最后她再也没醒过来。”说着他眼眶红红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王右煌和李宇霜先是震惊后是手足无措，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坦然了。”赵江看李宇霜几乎哭成了个泪人，不忘调侃她两句：”霜姐，你哭哪门子哭啊，你那女汉子劲儿去哪了？”
李宇霜听了努起嘴笑笑，比哭的还难看。
赵江接着说道：“她走后，我不顾一切调到了北京，就租住在她学校附近，每天穿越在附近的大街小巷、漫步在学校的各个角落，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多年过去了，我也一直没搬过家。偶尔也去她栖身地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李宇霜问到：“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女朋友？没结婚？”
赵江点点头，继续道：“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似乎也随她而去了，这个躯壳也如行尸走肉一般。也不再有以前那般拼事业，似乎一夜之间整个人都通透了。尘世间的种种已如浮尘。符董待我也不薄，他知道我的情况后，给了我很大的安慰。鉴于我的部分贡献，公司也给了我一些期权，上市后也水涨船高。”
王右煌瞬间明白了赵江的种种，哀莫大于心死。赵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是个痴情的情种。虽然对升迁这些俗事不再介怀，但他对工作也是一丝不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报答符董的知遇之恩。这也是他跟李飞礼最大的区别，他看透了职场中的种种潜规则，但也只是一笑而过，偶尔拿来给知己之人做做功课，而李飞礼则把这些运用到炉火纯青。王右煌突然想起一句话：“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依旧热爱生活。”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牵强，但却是王右煌此刻的心灵写照。
李宇霜则一直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电视剧中的情节，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中，让她不禁怅然泪下、感慨万千。也感慨自己为啥就遇不到这样的美好呢。
三人的交谈也告一段落，各怀心思的准备离开会议室，突然李宇霜转头过来问了个尖锐的问题：“万总，那你为啥还在外面玩儿那么花呢？”这问题让人猝不及防，但王右煌是理解的，这并不冲突，作为一个男人是要有发泄和疏通的渠道的。但李宇霜不明白，这么深情的一个男人，不应该有这样的污点，在她心里赵江对女友的这份感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赵江耍起了滑头，把锅直接甩给王右煌：“你问问王大官人，他懂的。”说着径自走出了办公室。留王右煌在后面一阵唏嘘。李宇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王右煌一眼，也没说话，充满疑虑的走出了办公室。
王右煌刚出办公室迎头撞上一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李彬彬，虽然眼睛里都流露出一丝诧异，但大家最真实的表情都藏在了口罩下。李彬彬率先开口：“王经理，你怎么在这？”研发时期，二人曾经是竞争对手，王右煌后来做过一段时间李彬彬顶头上司，所以称呼还延续着。
王右煌定了定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知道李彬彬其实是跟自己一起输送到市场部的，便问到：“李彬彬，好久不见啊，最近咋样？”李彬彬回到：“前段时间家里有事请了两周假，后来又疫情就耽搁了，今天刚来新部门报到。现在安排到营销支撑部吴作智总监下面，还不清楚具体工作呢。”
王右煌从赵江他们那里了解过，营销支撑部是比较另类的存在，说白了就是专门给领导写PPT材料的部门，很多领导每天忙于各种事务已经失去了业务能力，但材料不仅要体现产品方案的各种优势，更要满足领导的想法，还要酌字酌句的写好讲解词，保姆式的为领导服务好，便顺口回到：“嗯，挺好，这边工作氛围还不错，好好干吧。我现在在解决方案部，有空多交流啊。”二人寒暄几句，各有各的心思，就此别过。
回到工位，三人行群里，滴滴滴一堆消息。李宇霜还沉浸在刚才的聊天里好像进入了死循环，怎么出不来。留赵江和王右煌一脸苦笑。赵江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聊天，又回到了嘻嘻哈哈没正形的状态。王右煌一种莫名的心疼，心疼赵江看似坚强、顽劣的外表下却深藏着一颗脆弱、深情的心。
禹华集团的项目出乎意料的顺利。售前和解决方案阶段毫无波折的顺利完成，客户也随后正式发标，商务、客户经理经过一系列的操作，最终有三个标包，夏起集团作为第一中标单位，份额60%，超预期完成任务。这是部门今年最大单之一。公司很快发了喜报，颁奖此次项目的有功之臣，王右煌看到赵江和自己排在十五人之中第九第十位，当然前五位都是销售部、市场部的领导，这个也是惯例吧。一是凸显领导有方，二是体现领导的责任。同理，如果发生产品安全事件或者现网黑事件，通报批评领导也是排前面的。这就是位置越高责任越大，这些都无可厚非。最终因为这个项目，赵江和王右煌也受到了及时奖励，升职一级加薪一等。有时候就是这样，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机遇比坚守更重要，有的人运气好，可能赶上了好机会就可以一飞冲天。但，王右煌一直认为，好的机会好的运气还需要有坚实的根基做基础，否则飞的越高可能跌的越惨，人要有厚德才能载物。现在社会上有不好的风气，比如戾气严重、急功近利、唯利是图、笑贫不笑娼等等，其实很多都是没有坚实的根基、没有沉稳的德行，可能遇到一个机会突然一夜暴富，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需要沉寂下来，静下心来，提升个人修养、个人品行，先修身再齐家，如果有机会再治国平天下。这次的经历让王右煌更加感受到自己的不足和需要学习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自己在这里还是个新手，要多看多学少说多做，尽快融入尽快成长，正如贺鸿丙总监所言，在项目中快速成长。
职聊中三人行小群里，李宇霜说到：“恭喜二位项目成功、升职加薪啊，万总、王大官人你们不打算表示表示？”赵江发了一个白眼，王右煌引用后回复“+1”。李宇霜发一个：“切，两个葛朗台…
“我请你吃饭，你敢去么？”赵江发了一句，附带一副贱贱的表情。王右煌再次附议+1。
李宇霜说到：“先记着小本本上，回头都给老娘补上，哼。”
留赵江和王右煌哈哈大笑。
“说正事，你们听说了没，刘雷明要升职了，据说让他接古越南总，古总轮岗到销售部做副总。”赵江说到：“估计这几天就发任命了，公示两周，一般没啥问题就上任了。”
“我去，那那个小贱人岂不是也要跟着坐火箭了？”李宇霜似乎对罗诗韵有着天然的敌意。
王右煌发了一个尴尬的表情，李宇霜似乎也觉得这么粗俗的话说出来有点不符合她到大美女的风度，补充了一个闭嘴的表情。
“这个只是小道消息，还不是板上钉钉，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上层对刘雷明好像一直挺认可。”赵江没理会二人的消息，继续写到：“还是之前那句话，脑袋对着领导，屁股对着基层员工和客户，想领导所想谋领导所需，反而容易晋升。王大官人，悟了么？”
王右煌回到：“道理我都懂了，可是就是做不来啊。”
“老实人，活该。”李宇霜回复到同时一个同病相怜的表情包：“王大官人，你家李飞礼看样子也要飞黄腾达了。哈哈。”
王右煌一脸黑线：“注意用词，搞得我出柜了似的。”
“跟人家学着点，现在的社会，‘君子’就是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每天濯清涟而不妖，哪个领导愿意带你玩啊？我现在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在乎这些。当然我虽然从心里鄙视这种风气，但你得承认，人家这套确实管用。”赵江回复到：“虽然我也希望这种风气能够被遏制，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以为大领导不清楚这些么？他们都明镜似的，但积重难返，得慢慢调整。这个过程是艰难的，就像改革一样好吃的肉都吃完了，剩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了。公司的革新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右煌深以为然，李宇霜也认同。
赵江接着写到：“你要在这个大染缸里生存，就得先适应这里，你可以保持自己的信念，但前提是你得能活到那一天。在这期间，你要做的就是和光同尘，努力跟上这个节奏，有时候甚至违心做一些事，也是必须的。”
群里一阵沉默。还是赵江打破了这种沉默：“兄弟、妹妹，话不好听，但管用。希望你们能听得进去。当然你要能像我这样看的开，也没所谓了。”
“万总说的有理，这也是我最大的矛盾。我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尤其是一个基本是基层员工的人。我可以努力去适应，但原则问题不能让步，我始终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王右煌感慨道。
“我在夏起的职业生涯基本是没啥空间了，还是你们俩给我讲的。我后面该咋办，还真有些忧虑。”李宇霜也回复道。
赵江接着说道：“我基本也想到了，会是这样，这也是咱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虽然我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尽到我一个老哥的责任。”
“感谢老哥的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王右煌回复道，李宇霜也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