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里斯语气不算严厉,但无论是谢琅还是娀萧,都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容置疑。
“午后再来”,说得不错,他们现在极其需要睡眠。
事实上,谢琅已经准备好,一躺下就先对霍里斯使用能力:他们两人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总得有一个睡得好一些。
娀萧这次没有犹豫,很快应好,率先告辞离去。
谢琅见他后背重新生出棕色羽翼,直直向上飞去,心下了然:看来娀家大部分的鸟族半兽人都是住在更接近扶木顶端的巢屋里的。
而且……
她望着上方漾过一阵若有似无的波纹,缓缓眯了下眼。
那似乎是一层坚实的防御屏障,大概只容被认可的娀家人通过。
“上方应该算是娀家族地所在。”立在她身旁的霍里斯适时说,“聚居的半兽人族群通常都会有族地。”
谢琅点点头,不再多言,拉着霍里斯走入花屋内。
房间的装潢显然也很符合鸟族半兽人的喜好:玄关处摆着一尊鎏金的雕像,拥有长长尾羽的鸟儿正引吭高歌;再往里走,亮晶晶的宝石随处可见,给不同家具增添了各异的点缀。
谢琅甚至还看见客厅中的鸟巢造型沙发:它看上去是由极为坚硬的棕褐色枝条搭建而成,只有人亲自用手触碰,才能发现枝条是极为挺括的布料,靠外的一面光滑,靠里的那一面却触手柔软,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能力造成的效果。
“鸟巢”空隙处用斑斓的各色羽毛填补,留了两侧开口,中间凹陷下去,足够容纳五至六个成人盘膝坐在里面,也能容身量不超过两米的类人种族较为舒适地躺在上面。
谢琅难得有些心痒,忍不住放开霍里斯的手,想坐进去试试,但少将比她速度更快,直接前跨一步,无声挡在她和沙发开口前。
谢琅:“……”
她有些费解地看着霍里斯的脊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强烈的抗拒。
……这种抗拒还是针对她想要试下房间沙发的举动。
或许是她的目光在他背上流连太久,谢琅敏锐地发现,霍里斯的身形稍有绷紧。
她起了探究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坐?”
霍里斯的身躯似乎更僵了几分。他半天没说话,但谢琅猜到他大概正在措辞——自知理亏的时候,这只有着鲜艳皮毛的狐狸一向如此。
她耐心地等了半晌,总算听到霍里斯低沉的声音:“……鸟族半兽人喜爱用这种造型的坐具安胎,我不想你坐。”
半兽人毕竟是类人种族,就算拥有鸟类特征,新生儿也得由母体孕育。不将胚胎移入人工子宫、而是采取自然生育方式的鸟族半兽人喜爱陪伴伴侣在仿鸟巢的环境里养胎。
谢琅:“……”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
霍里斯又说:“你想尝试,我会觉得……”
他突然卡住了,没能把话说下去。
谢琅只看见他耳廓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这种红迅速弥漫下去,很快连他没被衣服遮挡的脖子也泛起了红。
她大概能猜到霍里斯想说什么,无非是占有欲作祟。
自他信期首次爆发以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命定伴侣”带来的吸引力显然有增无减,对于生理冲动远比纯人类活跃的半兽人而言,影响力反倒还要更大。
谢琅本来指望解决这类吸引的办法来好生处理两人间的关系:与其靠劳什子的吸引来决定关系,她更愿意循序渐进地发展感情。
但霍里斯看到他姑母信件后的表情告诉她,并没有解决命定伴侣吸引的方法,即便他还没有说。
这似乎在无形中说明,他们要长长久久绑在一起。
谢琅知道霍里斯算是半兽人中极端克制本能的了。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再加上他莫名让她负责两人的一切规划,除却某些特殊情况,谢琅很难看见他情绪特别外露的样子。
因而,此刻他所流露出来的带有强烈的占有色彩的情绪,也让谢琅难以忽视。
偏偏,谢琅不喜欢男性表现出来的强烈占有欲,毕竟这与当年家族对待她的态度别无二致,似乎女性就更为弱小,更该被视作交易的物品。
她眸光微沉,刚想伸手拨开霍里斯,手还没完全抬起来,就见他突然退开一步,没再挡住鸟巢形状的沙发。
谢琅手尚滞在半空,霍里斯已然转过身,目光飞快地从她抬起的手上掠过,又乖顺地往旁边挪了挪,低声道歉:“抱歉,刚才是我口不择言。”
那双青碧的眼睛虽然犹带低落,却仍然坚定地望过来:“你有自由行动的权利,我不应该干涉。”
被冒犯感刚在心头发酵就被按下去,谢琅略带惊奇地扫了他一眼。
什么样的情感能压下占有欲?
或许是毫无保留的爱,也或许是男性在追求伴侣时披上的伪装。
谢琅并不想考虑这么多,伴侣对她而言本就可有可无,就算要有,霍里斯也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尽管她的确对这位少将稍有好感,可与他目前怀揣的感情来比,也不过九牛一毛。
既然霍里斯已经让开了,谢琅便毫不客气地脱了鞋,从留出的缺口走到“鸟巢”正中,寻了一块坐下去。
的确很软。她心里暗自评估,有机会应该问问娀萧,它制作时使用的是什么原料。
只是盘腿的感觉还是有些难熬,谢琅索性支起一条腿,同时随意地朝旁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