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越有一股浓郁的焦糊味,像是什么东西烧了起火,又被迅速扑灭。
她也看见了金属壁上留下了被火舌燎过的焦痕。
“嗒。”
是勾陈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祂放弃了飘浮在空中的前进方式,转而落脚在实地上,一步一步带着谢琅朝前走。
一时之间,她竟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是前方的空间不足以祂用科技手段浮起来,还是祂不愿意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睥睨地去看一个已经死去的研究员最后留下的成果?
凭直觉说,谢琅觉得是后者。
那股焦糊味愈发浓重,像是还有烟雾没有散去,激得谢琅鼻腔喉头都开始发痒。
她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咳得撕心裂肺,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稍等。”勾陈说。
而后,谢琅便感觉到自己脸上覆上了一层冰凉凉的东西。她用还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只触到冰冷的金属质感。
这大概是一种她没见过的过滤面具?总之,口鼻被这东西覆上以后,她没有再闻到焦糊味,也不太想咳嗽了。
她已经能看见前方微微亮着蓝光的出口,那是另一扇半开的圆形金属门。
但奇怪的是,越往前走,谢琅便越觉得身子发轻,可向前迈步的时候,她又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是踩在实地上的。
……那就是灵魂在飘吗?
这种感觉不算强烈,更像是醉酒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勾陈平静地说:“这里,树形的时空仍有交叉,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很正常。”
谢琅想起娀家家主娀谶提过,时间是树形结构;又想起勾陈复述的,娀谶遭到刺杀前发来的那几句诗。
“树与树的枝桠已然交错”。
指的就是这个?
在谢琅思索间,勾陈终于带着她踏进最深处的房间——那里面除去一台大型的圆筒状仪器外,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没有窗,只有微蓝的光在闪烁,也是,地底怎么会有窗呢。
勾陈后背一侧的机械探出去,一道扭曲的数据流闪过,房间内的光照便被拨到适宜人眼的程度。
谢琅眨了下眼,适应了一下,发现眼前这台形似她见过的广告中的全息舱的仪器,外表也是焦黑的,只有零星的银白部位告诉她仪器原本的颜色。
“这是什么?”
勾陈松开她的手腕,手指轻触向仪器表面。
那些焦痕飞快自祂指尖消逝,露出下面很浅的银白金属层,以及金属层下影影绰绰的复杂结构。
“这是一台调整‘波’的仪器。”祂声音很平静,谢琅却从祂的扬起的尾音里听出了几分赞赏,“你可以先看看那份论,开启密码是jade。”
谢琅没意料到祂会直接告诉自己开启密码,半信半疑地调出光脑,点开论,在弹出的密码框里输入了这一串字符,惊奇地发现水墨一般的字的确在光屏上徐徐展开。
这或许称不上一篇论,更像一份观察报告。
“……古地星远古神话中认为世界由树构成。”
“……对于跃迁虫洞的研究,让我发现了一个新的可能。从跃迁虫洞当中,我们似乎可以窥见其他时空的蜃影。”
“拨乱‘波’,我可以看见恒星由盛年回退到最初升起的样貌,也能看见星云从向外扩张改为向内收缩,而我心知肚明,这是我尝试在遥远的亿万光年之外回拨代表‘时间’的波纹带来的影像回退。”
“也或许,是我在此只能看见许多年前的星体,但时间带来的影像却是真实的现在……我一度怀疑是我的想法和思维都出现了问题,需要去医疗中心看看。”
“……直到我真切触碰到另一个时空,我知道,宇宙是以波的形式重叠的。”
这份有着论标题的观察报告在此戛然而止。
谢琅却猛地抬起头,眼神震悚,直直望向被勾陈按住表面的仪器。
它当真很像全息舱,只是更宽大一些,应当能够躺下两个人。
勾陈也正看着她,那双冰蓝的眼睛里金色的光焰仍在攒动,像是要将她的脸烧出一个洞,看见她内里与外表尚有几分差异的灵魂。
“我知道小茹的研究进度,只是当时……并不在环形山内。”祂定定地望向她,语声很缓,“你……代表了这场仓促实验的成功,如果没有这场实验……”
谢琅神色绷紧了:
“那我和她,都会死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