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千算万算,从没想过这件事会牵扯到严大人你身上!可怜严阁老忠心为国,不能善终啊!”陈洪说这话时终于亮出
了他手里的那把无形的刀。
于可远知道这是最佳的时机了,起身来到黄锦耳边,“公公,小的内急……”
“去吧。”
黄锦点头。
于可远往前走,在路过高拱时,高拱也抬头望向他,于可远递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接着微不可查地朝高拱点头。
高拱领会了于可远的意思,也从椅子上起身,对陈洪道:“我先出去一小会。”
陈洪望着于可远离去的背影,又望向高拱,沉吟了一会才道:“早去早回,这里缺了谁,都不能缺了你高大人。”
……
井匽外。
高拱和于可远慢慢走在一处。
“可远,你喊我出来做什么?”高拱小声问道。
“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高师帮忙。”于可远拱手道。
“什么事?”
“我大概明白陈公公为何将我接到北京,卷入这场风波了。罗龙通倭的起因在我,想必您也是知情的,通倭真相并非如此,而是大家齐心协力谋划到这个成果,谭大人和张大人当居首功。”
这是在暗指,罗龙并非导致戚继光和俞大猷战败的那个罪魁祸首,先有谭纶算计,后有张居正在徽州和江西的安排,才出现今日这个局面。
高拱作为裕王党的核心成员,这些隐情当然是清楚的,见于可远直接挑破,也是很吃惊,“你竟还知道这些?”
“蛛丝马迹猜到的,我都能猜到,陈公公和皇上未必不知情。但他们默许了这个结果,无非是看重裕王,看重东南大战的最终走向。只是以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整垮严党,皇上很难认可。权衡是一方面,严党对于皇上而言确实有用,也是一方面。眼下我们都被陈公公逼到悬崖边上了。”
高拱不解,“陈公公逼我们?”
“他要将杨顺路楷和罗龙的案子,与鸟船的案子连在一起,让严党再不能翻身。但这两桩案子连上,谭张两位大人那些事未必能捂住,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敏也会被牵扯其中。谭张两位大人倒好,有裕王、徐阁老和您高大人保着,但不敏身份低微,牵涉到这个案子,会成为交锋的焦点,是生是死便由不得自己。”
高拱想了想,然后道:“是这个道理,你希望我怎么做?”
“恐怕陈公公还有其他安排,要么让我出面指证罗龙通倭,要么早就安排了戏码,由我配合,将鸟船草图被篡改的源头指向严世蕃。李阁老若是在这里,按照当初与陈公公的约定,这些事我便
可推到李阁老那里,因为这是工部的事。现在恐怕只能请高大人为不敏出言了。”
“我明白了。”
……
高拱先回来的,过了半刻钟,于可远才回到座位上。
这时,议事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四个罪员如同瘫痪,瘫倒在地上,浑身冒着虚汗,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了。
于可远有些好奇,这四人为何会沦落至此。
陆经小声道:“陈公公先一步出手,控制了他们四个的家人,言语威胁诱惑,阻止他们辩驳,诱导他们引出幕后主使。一会恐怕要轮到你了,做好准备。”
于可远心中一凛,攥着的手心开始出汗了。
陈洪忽然高喊一声,“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是不肯吐出幕后主使,这种事咱家可见多了,进了北镇抚司的官员,就没有一个软骨头,但最后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听到“北镇抚司”四个字,那四个罪员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公,公公!我们真是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那郎中苦苦哀求道。
陈洪冷笑一声,“冤不冤枉,光说是没用的!汶上县通倭也好,鸟船草图被篡改也罢,两个案子都有个关键人物,诸位都知道他是谁,但想必很多大人还没见过吧?”
说完,陈洪目光转向了身后的于可远。
但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其实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于可远。
“黄公公,咱家真没想到,提到宫里协助办案的人,竟然会被你送到皇上跟前,深得皇上喜欢。咱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样的慧眼呢?”陈洪阴阳怪气地说道。
“哪里是咱家有慧眼?天下事便没有主子万岁爷不知道的。”黄锦不急不慢地回道。
陈洪呵呵了一声,指着于可远对众人道:“这位便是山东院试重审榜单里的首席廪生于可远,现在虽未发榜,但他廪生的身份已定,有了朝廷的恩赏,也算是我们中的一员了。诸位大人想必都很好奇,交流便留在议会之后,我们接着审案。”
然后对于可远道:“到中间来。”
于可远走到了值房的正中央,脚下便是那四个跪着的罪员。
“咱家问你,是否是你向锦衣卫透露罗龙通倭的消息?”
这话一出,严世蕃和鄢懋卿等人的目光“唰”一下变得狠厉和震撼。他们一直想不通,为何罗龙通倭会被人抓住把柄,而现在陈洪直接挑明,他们更不解了。罗龙竟然会折在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身上?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