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经听出吴栋话里的意思了,试探地问道:“公公是想,先等杨顺和路楷犯错,一并将其槛送京师?”
“皇上的旨意里,有要调回杨顺和路楷的意思,但并没有直接命令我们这样做,就该我们上场,证明自己的价值了。陆经,你即刻派人到提刑按察使司,就说是我的吩咐,将于氏全族送到巡抚衙门,让杨顺去审。你派人在旁边监审。咱家不信,机会送到眼前,都这种时候了,他会不犯错。”吴栋阴阴地笑着。
“是。”
这时,两名锦衣卫跑到了门外。
吴栋挥挥手,那两个锦衣卫立刻走了进来。
“什么事?”
其中一个锦衣卫:“回禀公公,刑部会同都察院刚向山东巡抚杨顺发送批,准许杨顺作为主审官,审理汶上县通倭案。此案除了杨顺以外,不准任何陪审官参与。陈公公派我们过来,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递过来,如今批仍在路上,大概申时能抵达济南府。”
吴栋和陆经对望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的震惊。
“这份批,是否有司礼监批红?”
那锦衣卫摇摇头,“是严世蕃给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一些同僚施压,再有严嵩在内阁发号施令,并无皇上的旨意。”
这时,吴栋和陆经对视的眼神中,便对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咱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吴栋对那锦衣卫摆摆手,等他离开,望向陆经,“天赐良机!只等批一到,杨顺和路楷就没有顾忌,必定会对于可远用刑。这个时候,我们再出手,以包庇罗龙、干扰前线战事的罪名将他二人同时拿下。”
“公公高见,就依您的意思办。”
……
从提刑按察使司的地牢转到巡抚衙门的大院,待遇看似是提高了,内里多少隐患,只有于可远自己清楚。
光是族人那边因为喝水拉肚子拉到脱水的,现下就有十余人。
还有因为大声喧哗,被打了板子,去掉半条命的。
没人再敢吱声,连呼吸都是轻的,头恨不得埋进怀里。但即便如此,这群巡抚衙门当差的人,仍是想方设法地挑
你的错误。
好在,如今刑部和都察院的批尚未到来,吴栋和陆经忽然出面,让杨顺审这个案子,就像是天上忽然掉馅饼,杨顺不仅没有惊喜,反而很担忧。趁着这个时机,张居正、田玉生和赵云安坚持派人守着于可远等人,派来的人正是俞白。
因有俞白在场,那些当差的人,倒也不好为难于可远。
天渐渐地阴了。
巡抚衙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其中三辆并排落在远处,正是张居正、田玉生和赵云安的,罗龙的马车离辕门最近,此时他已下马进了衙门。
张居正站在辕门外,遥遥望着,对身后的二人道:“吴公公忽然将可远送到巡抚衙门,这个事,两位如何看?”
田玉生皱紧眉头,“猜不透,实在是猜不透。”
赵云安沉吟了一下,“眼下尚看不清楚,但派俞白守着,吴栋是当着我们的面同意的,说明他也不想可远承受不白之冤,枉送了性命。”
“许是要收网了。”
张居正虚虚地笑着,如同一株青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田玉生和赵云安同时一惊。
……
山东巡抚衙门有史以来,还从未驻过这么多的兵。一些是刚从刑部和都察院调来的,一些是浙江向山东讨要军饷粮草的,一些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还有一些是巡抚衙门的自备兵。火把照耀着,盔甲行头、刀枪、火铳都闪闪发亮,把一个衙门大坪的草地都站满了。
于氏全族陆陆续续被押了出来,于可远、俞占鳌、高邦媛和暖英也被押了出来,送到草场的最显眼处,俞白领着亲兵队守在他们身旁,几个陆经派来的锦衣卫也守在一旁。
再往远处,杨顺和路楷坐在椅子上,慢慢品着茶。
路楷将茶碗放在案前,语气有些着急,“大人,还等什么呢?直接审案吧!”
杨顺慢悠悠地道:“不对劲,吴公公不对劲,张居正不对劲,赵云安也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路楷不解。
杨顺:“之前,吴公公和陆大人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突然间就换了态度,直接把人从提刑按察使司送到我这里。若他只是送人,我姑且还能理解为,严阁老在朝廷弹压住那些人,皇上也给了口风。但他偏偏又准许张居正派人守着于可远,不想我们动用私刑。我去按察使司提人时,张居正和赵云安竟然没有与我争辩,他们这样看重于可远,按理来说,应该和我起冲突才对。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我怀疑他们串通一气,要算计你我。”
路楷慢慢理解过来,脸上也露出忧色,“你这样说,还真有些不正常。”
杨顺望向刚刚进巡抚衙门的那队官兵,“刑部和都察院的人还没到吗?他们是带着旨意来的,先听听他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