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危险。
欧阳必进被革职后,谭纶便以御下不严的罪名,被革去山东巡抚之职,并贬到胡宗宪帐下成为参军。这是最为典型的明贬暗褒,清流一脉简直大获全胜。
田玉生因弹劾欧阳必进有功,且在山东官场这么些年,大.大小小龌龊的事,他干得还算干净,在徐阶和高拱的斡旋之下,并未成为弃子,但想要高升也是痴人说梦,依旧做着提刑按察使这个职务,恐怕一辈子也升迁无望了。
但他应该很满意
,从严党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挣出来,能保住官位,不至于被牵连,是他最大的奢望。所以,即便谭纶答应他的巡抚并未实现,他对谭纶仍怀着感恩之心。
山东的新任巡抚和知府,朝廷暂时还没旨意。所以这两个衙门的要务,暂时都压在了张居正身上。下放到山东,对张居正也是有好处的,提前接触政务,还从底层做起,对他将来执掌大权推行一条鞭法更有帮助,这些天,他便领着山东大小官员,常常走访民间,视察土地。
赵云安这时已不在山东,正押送军饷和粮食赶往浙江,估计会留在那里一段时间,协助戚继光和俞大猷抗击倭寇。
“这里该画什么?”
于可远回过神,自己刚刚想事情竟然出了神,净顾胡思乱想了。
“算了,今天先画到这吧,也没剩多少东西了。”于可远换了个姿势靠着,“你家里一切安好?伯父他……”
高邦媛轻声说:“因为有你,东苑那边风平浪静的,也没再作妖。不过,我听说好像是要分家。”
高邦媛脸上似乎有点淡淡的笑,也或许没有,是云影摇动所以看不清楚。
“你怎样想的?”
应该有。
也就是说其实没有。
沉默了一会,高邦媛说:“我当然不会同意。父亲被他们欺负这些年,如今看东苑有起色,有靠山,便想着划清界限,分割家产,没有一点忏悔弥补的意思,这样的委屈,我不能受。”
“伯父的意思呢?”于可远想起高礼的样子,“以伯父的性格,恐怕更希望息事宁人吧?”
“是。”
高邦媛迟疑了一下。
“但这件事,我不想依父亲的意思。当年父亲若坚持告大伯,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他求道修仙,若真想通了,也不该在家里求。说到底心里还顾念着这个家,这个虚伪无耻的家,可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糟心的亲戚,你若不能一次治服帖了,将来总要生事。”
“这个我赞同,但你也要小心,狗被逼急了要跳墙,先稳住他们。我们现在很多力量都是从外面借的,不能滥用。这个时候能与他们虚与逶迤,便虚一阵,等我考过院试,就什么都好说了。”
“嗯……”高邦媛不想多说这事来烦于可远的心。
她更想看于可远在官场中叱咤纵横且胜券在握的笑容。虽然谈不上有多爱
,但就觉得理想中的夫君该是这个样子。
至于家长里短这些小事,不该他操劳。
于可远:“这些时日,家母多亏你照顾,我才能在济南府安心住下。这件事,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谢你。”
高邦媛脸一红,“谢我做什么?照顾伯母本就应该,何况……”
“何况什么?”于可远笑笑。
“好啊,你又在打趣我!”高邦媛终于反应过来,偷瞄了锦衣卫两眼,然后掐向于可远的腰间细肉。
于可远忍住痛,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想说,何况早晚都要侍奉公婆,这时候侍奉,也算提前积累经验了?”
“还敢说!”
高邦媛手渐渐用力。
“不敢!再不敢了!”于可远连忙求饶。
高邦媛这才放手,露出旗开得胜的笑,“谅你也不敢了。”望着于可远一会,她接着问:“阿囡快出学了,也该准备织坊的选址,过几日府试,胡部堂一定会派人来,这个事情,你应该提前给部堂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