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这样一份结证,他方能顺利走出山东。
……
于可远和高邦媛虽然在对门住着,这几日也并未有来往。
谭云鹤昏迷的这几日,他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
因为公审,各衙门每日皆有当值者来到知府衙门,询问谭云鹤的身体情况,这些流言便出自当值者之口。
大体在讲,张居正从北京千里迢迢赶到山东参与会讲,并非只是旁观所谓的“无极”与“太极”之辩,更深的用意是于可远。
他为结识于可远而来,背后有裕王和徐阁老的意思。
而徐阁老与王正宪是故交,王正宪为于可远作保,甚至在县试当天前往考棚,也被传成是受了徐阶的恳请。
言下之意,于可远背后有裕王,他在通倭案情作证,背后便是裕王和徐阶的指示。
这种上纲上线的言论,不仅是将于可远放在火炉上烤,更是只将把裕王和徐阶扔进沸水里。
历朝历代,党争虽然从未间断,但敢堂而皇之地拿在明面上公议,要么是蠢得无可救药,要么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通倭案子一旦牵扯到党争,以嘉靖帝多疑的性格,必定会怀疑到裕王和徐阶身上。裕王和徐阶的性格,历史中早有评价,无需于可远自作推测。
清朝张廷玉评价:徐阶以恭勤结主知,器量深沉。虽任智数,要为不失其正。
清朝蔡东藩评价:徐阶之使诈,不亚于严嵩,然后人多毁嵩而誉阶,以阶之诈计,为嵩而设。
早年间,严嵩专权,徐阶起初不肯依附严嵩。于是严嵩经常在嘉靖帝面前说他坏话,导致徐阶的处境一度十分危险。他意识到凭自己不能以卵击
石,便改变策略,事事顺从严嵩,从不与他争执,甚至把自己孙女嫁给严嵩的孙子。严世蕃对他无礼,他也忍气吞声。
如今嘉靖帝尚未有倒严的意思,以徐阶的隐忍和谨慎,这个时刻绝不会做倒严急先锋。因此,通倭案子真要发展到党争这个地步,徐阶为自保,必定会舍掉山东这盘运筹许久的好棋,就算张居正赏识自己,这种时候也只会缄默。
裕王嘛……就不必多提,他能够治出一个“中兴”,这位未来的皇帝就有一个好处,听话。
想到这里,于可远暗自思忖着:
“消息应该是左宝才和季黎弄出来的,既然已经传到知府衙门,整个山东官场,乃至北京城,恐怕都已传开了……或许,他们还上了奏疏。这种时候,徐阶的意思就很关键。
他若是承认我是裕王爷的人,那我恐怕将成为弃子,成为徐阶向严嵩示好的一份大礼,左宝才和季黎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算被严嵩秋后算账,起码眼前是保全了。通倭案大抵要止在李孝先那里,这是严党的大获全胜。
他若是不承认,未来一段时间,谭云鹤这些人会与我刻意保持距离,甚至有意在一些小事上为难我,让谣言不攻自破。这是真的将我当做自己人,明里疏远,暗中保全。这样,压力就到了徐阶和张居正身上,他们是否愿意顶住皇上的质疑,还有严嵩的压力,做出这样的选择。”
其实,于可远也拿不准,徐阶在这件事上,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最坏的情况就是被裕王党抛弃,但他并不慌,这个结果可以接受。因为他最大的后台是胡宗宪,有鸟船这张底牌,除非真的作死,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胡宗宪都会力保自己。
有退路,才能更好地寻找前路。
最坏的结果可以接受,再看最好的结果——真正被裕王党接受,被未来的皇帝认可,被未来的三任首辅接受,甚至可以提前站位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万历帝,这无疑是值得冒险的。
这未尝不是为将来迈入仕途的一次重大赌博。
一次豪赌!
“坐等命运到来,这不是我的性格。”于可远坐在椅子上,将宣纸平铺在桌案上,拿起笔墨,开始狂。
这篇章——
是为徐阶而作,为引导他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于可远将信件写好封存,便要出门找俞白。
这时,俞白刚好领着一个锦衣卫进了院门,远远就朝于可远打招呼道:“可远,你来一下,锦衣卫指挥使陆经陆大人,有话要问你。”
于可远不由一怔,忙走到俞白身前,将信递了过去,并附耳说明这信务必转交张居正。
俞白虽有些不解,但没有多问,立刻拿着信件去找俞咨皋了。
于可远则在那锦衣卫的带领下,在知府衙门的后堂见到了正在喝茶的陆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