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皱着眉,思忖了一会道:“严阁老?”
“呵呵。”左宝才冷笑了一声,接着仍盯着他的脸问道,“你是不是安逸得太久,脑子都生锈了?”
“可除了严阁老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救咱们!”
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左宝才仰着头,连连冷笑了一声,“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怎么还指望屠夫手下留情?!”
“屠夫……严阁老?”季黎瞪大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您是阁老的学生,我也是阁老
亲自举荐,我们都是严阁老的人,他要杀我们,有什么好处?”
左宝才:“杀我们,没有好处。但不杀我们,却有一堆坏处。你仔细想想,阁老多久没给你我来信了?”
季黎:“有,大概有一个月吧?”
左宝才继续盯着他的脸,“想想看,为何是这一个月没有来信?”
季黎琢磨了一会,忽然眼皮一跳,“你是说,和司礼监来的那位公公有关……严阁老知道皇上要严查山东,所以刻意与我们保持距离!”他忽然站起身,“严阁老是准备让我们背黑锅!”
“好,能想到这一层,就还算能治。”
“连阁老都要我们抗下所有事,还哪有什么向死而生?”季黎再次泄气了。
“阁老那边想让我们死,也只是单纯让我们死,是寻不到活路。但别的人,可不止是想让我们死而已。”左宝才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怎么说?”
“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悟不透!”左宝才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季黎,“谭云鹤!我们的活路,就在这个人身上。”
“……”
季黎皱了皱眉,“他已经被我安排的那个艺伎弄得五迷三道,恐怕这几日都醒不过来,这也是你我之前商定的,拖延公审的计划之一。他想方设法把我们拖下马,从他身上,能看到什么活路?”
“那我问你,他为何要把我们拖下马?”
“自然是为了……”
说到一半,季黎终于顿悟了,“您是想……把脏水往严阁老身上泼?”
“不止,凡是牵涉到这个案子的,无论司礼监那位大太监,还是赵云安背后的胡宗宪,亦或谭云鹤背后的裕王和徐阶,这些人,都该下水洗一洗,洗的人越多,外人就越看不出,这一池脏水到底是谁身上的污垢。”
左宝才终于笑了。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狠毒,看得季黎浑身一颤。
“谭云鹤昏迷这些天,案子是一定审不了的,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你去办几桩事。”
“您吩咐。”季黎甚至用上了敬称。
“其一,把这十几年各府州县大小官员,向严世蕃送的礼物,无论贵贱大小,悉数写成册,想办法通过那个艺伎送到谭云鹤手上。”
“其二,戚继光的老家就在山东蓬莱县,我听说,他有个很跋扈的儿子,去蓬莱县,找到这人犯过的罪证,若是找不到,就是制造,也要制造出个罪证来,最好和通倭物资扯上关
系。你过去也当过几年的刑名,这种事不用我教吧?”
季黎点头,“放心,我在行。”
“其三,听说于可远参加县考时,东流院的王正宪也来了,徐阶和王阳明曾是旧相识,与王正宪关系也颇深,孔愈也和王正宪是旧相识。这些人凑在一起,你立刻找我们的人上奏疏,徐阶、王正宪和孔愈沆瀣一气,科考舞弊,为于可远通后门。这事,不必一定给徐阶和王正宪留下罪证,只要让他们关系看起来十分密切,把于可远定性为明面上的裕王派,让朝野清楚,于可远在通倭案子上作出的证词,皆受徐阶指使,为倒严而来,是有私心私情的,也就足够了。”
这三条计划,将原本简简单单的通倭案情,向着党争的方向引,甚至不惜将严嵩、徐阶、胡宗宪等人全部拖下水,可见这是左宝才最后的疯狂。
……
公审前一天晚上,于可远、高邦媛在俞白的护送下,顺利住进了知府衙门。
只是,与上次进知府衙门不太一样的是,这一回,衙门的所有人都很惶恐,衙役、典吏、队官们频频疾走,一个个大夫被请来,又被斥走。
东厢房被围个水泄不通,有几个太监在守着,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的人都派来了,站在那几个太监身后一同守着。
远远一瞧,打听一番,于可远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红颜祸水啊,没想到这位谭大人看着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竟也难过美人关,公审之前,竟会因为服用禁药而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