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于可远等人同时回道。
李孝先把目光转向了林清修:“你是东阿县的秀才,县试时我当主考官,算起来,你也算我的门生。只要不行差踏错……将来科举仕途,光耀门楣,指日可待啊。”
明里暗里一番警告后,李孝先才问:“常育温之子常方,楚良之子楚彪,这二人给倭寇送粮食时,你可在现场?有关通倭之事,是否由常育温和楚彪二人领头,其子等人实际作为?”
林清修压根没听懂“领头”二字的深意,更没在意前面
的警告,道:“禀大人,晚生当时正在现场,亲眼瞧见楚彪、常方等人将一马车的粮食送进倭寇寨营,当时常育温与楚良正在外面,目睹这群人进去的。”
李孝先满意地点点头,朝着堂内的另一人道:“马保宁,这是否也是你的说辞?”
马保宁拱手一拜:“回大人,林清修所言没有半分隐瞒。”
李孝先缓缓站了起来,朝着两侧的俞咨皋和周礼一拜,“钦差大人,俞大人,如今人证物证据在,革员也已伏法,是否可以结案了?”
周礼靠在椅子上,声音很尖细,却并不刺耳,慢悠悠道:“咱家可不懂这些,李大人觉得能结案,就结吧。”
“是。”李孝先应了一声,又转向俞咨皋:“俞大人以为呢?”
俞大人将茶盏放在案几上,静默了好一阵,“如何结案?”
“常育温与楚良通倭情事证据确凿,依大明律,这是斩首之罪,其亲族眷属也应流放五百里,开堂前,马保宁已将供状写明,且钦差大人与俞大人皆是赞同……”
“将案拿来。”俞咨皋朝着主簿招招手。
主簿有些惊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李孝先投来询问的眼神。
李孝先皱了皱眉,但陪审官想看案,这是极其合理的,况且俞咨皋比自己的职位高太多,明知他怀有别心,眼下也只能点头。
主簿将案送到俞咨皋的案几前。
俞咨皋详细阅读一遍,沉吟了几秒,“革员和证人也传阅一遍吧。”
主簿又将案传给常育温,常育温摆摆手,并不想看,主簿将案送到林清修等人手里。
于可远是最后看的。
案是记录审讯的全程,应该包括主审、陪审、受审、证人的所有言辞。主簿记录的倒也齐全,但唯独少了他询问林清修之前,那句明里暗里的警告。
将案递还给主簿后,俞咨皋问道:“你们可认同?”
认同之后,就要画押,案情就算结一半。只需照搬再审楚良,通倭的前后原委和罪名就定论了。
常育温不说话。
正字马保宁连连点头应是。
林清修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又都将目光望向于可远。
看到这一幕,李孝先眉头更紧了,他哪里还不清楚,于可远才是这群人真正的主心骨,于是厉声喝道:“认不认同,要你们扪心自问,左顾右盼干什么?”
在这等威压之下,一个秀才连忙喊道:“晚生觉得,这案并无不妥。”
一个出声,接着就是一片,几个呼吸之后,就只剩下林清修和于可远还没出声。
“怎么?你们两个有异议?”李孝先将惊堂木狠狠往桌子上一砸,如雷一般的巨响在众人耳畔炸开。
林清修一个趔趄,双目微睁,就要回话时,却被一旁的俞咨皋打断道:“你们是证人,不是犯人,只要不说谎,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没谁敢这样治你们的罪。”
林清修顿时稳住了。
俞咨皋又道:“有我,周公公和李大人
在这,更没人敢在事后找你们的麻烦。李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李孝先眼神一闪,笑道:“俞将军说笑了,谁敢寻证人们的麻烦呢?”
俞咨皋将茶盏捧在掌心里把玩,视线却落在于可远身上,“你在想什么?”
于可远拜道:“敢问几位大人,主簿大人兼任一职,对案件记录在案时,应该奉行何等原则?”
李孝先黑着脸不应答。
这时周礼眼睛放着光,好一番打量,才笑着道:“进入议案程序,一应办案人员的问话、答话都应记录,就算是咳嗽,放屁,也都要记录在案。”
“多谢大人回答。草民心中有疑,还请主簿大人解惑!”
周礼公公这番话,就像是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拿来就可置人于死地!
主簿面皮抖了抖,很不自信道:“说……”
“知县大人拍堂时,就已进入议案程序,草民不知,为何知县大人询问林清修的话,会漏了一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