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一凛:“是属下……”
“啪”的一声,俞咨皋手里的马鞭闪电般在那士兵的脸上闪过,留下一条鲜红的血印。
那士兵被重重地抽了一鞭子后,不仅不敢喊疼,反而站得更直了。
俞咨皋接着厉声喝问:“还有谁对这群倭寇围而不杀的,都站出来!”
那些围困倭寇的士兵从官道
两侧跨了一步,依然是整齐的两行。俞咨皋策着马从站着的两行士兵中间走去,手中马鞭左右横飞,一鞭一道血印,每个被抽的士兵都反而挺直了身子。
常育温和楚良懵了,林清修和秀才们懵了,于可远的眼中却透露出些许赏识和敬重的神色。
俞咨皋手中的马鞭停了,接着向被抽的士兵道:“胡部堂遵朝廷的旨意,派俞大人来山东,协助尔等平息倭乱。东阿县就这几个倭寇,你们不仅不杀,反而围住圈养,是等着我来杀吗!”
没人敢吱声。
“回话!”俞咨皋再次怒吼一声。
常育温和楚良这时怎敢继续沉默?再问,就把老底给掀出来了,当下大声接道:“我们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
俞咨皋这时也不能不理他了,望向常育温和楚良:“你们不是兵,我管不住,但内阁已经明发上谕,过几日就有新的知府上任,这件事,我会上呈俞大人,新知府自有定夺。”
常育温的脸色顿时如老鼠一样灰。
但楚良仍是不死心,“敢问大人,新来的知府是哪位?”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向我提问?”俞咨皋冷冷道,“我也不妨告诉你,绝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伙人。”
楚良脸色惨白,半晌讲不出话来。
听见这话,于可远双目一亮,既然不是严党人,就必定是清流一脉。也就是说,清流已经准备在山东动手了!
俞咨皋又不再理他了,坐直了身子,望向那群士兵:“林子里面那辆运送粮食的马车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面面相觑。
这话若是答了,就把常育温和楚良得罪死了,若是不答,俞咨皋这里也过不去,开始两面为难。
“草民斗胆说一句。”被铁链束缚着的于可远,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件事,正字大人很清楚。”
“他犯了什么罪,要被铁链锁着?”俞咨皋望了一眼于可远,又问向两边的士兵。
士兵们依旧沉默。
这时正字开口了:“大人,请容卑职禀报。”
“讲。”
“这人并无过错,因揭发了巡检、典吏之子私通倭寇的罪名,巡检与典吏恼羞成怒,反将通倭罪名扣在他头上,想要行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的手段。
幸而有几位生员力保,且他们事先向东流院报了信,这才令巡检和典吏投鼠忌器,保全自身。恰巧大人赶来,这件事便能弄清了。卑职目睹巡检、典吏之子私通倭寇的全过程,可以作证,而且,这次也是县丞大人派卑职出来的。”
正字谨慎地
回道。
于可远饶有趣味地望了一眼正字。
他倒是不傻,知道帮县丞摆明立场,将罪责止于巡检和典吏身上,不把事情扩大。
于可远心想,若俞咨皋也是聪慧机敏之辈,应该不能把这件事情扩大化。毕竟拔萝卜拖泥带水,动了县丞和主簿,就得惊动即将离任的知府,再往上的巡抚也有可能被牵连。如今清流一脉的新知府还未到任,根基不稳,不是与严党官员相争的时候。
果不其然,俞咨皋听见正字这样说,沉吟了一会,便大声道:“把这个典吏和巡检绑了,你们几个,带队去倭寇的老巢,斩草要除根,除恶必务尽。刀剑无眼,立刻去吧。”
所有的士兵都开始跑向他的面前集队。
于可远也明白了俞咨皋的话外之音。什么是“刀剑无眼”?无非要这群士兵在倭寇老巢就将那几个通倭的罪犯杀掉,这样一来,当事人身死,巡检和典吏二人根本无需定什么通倭之罪,凭一个包庇就已经是死罪了,立案很简单,但想结案却不容易。
这期间,二人会被一直关押在监牢。待局势明朗,到了倒严关键之时,再让二人吐出身后之人,将一桩小案上升到牵连严党的大案,不失为运筹帷幄的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