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听见于可远的关心,不仅没有感动,反倒是一脸痛心哀切,“快好了。”
前身打的,实在不是人!
“家里有药吗?”
“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邓氏抿着唇犹豫了好半晌,才道:“可远,现在什么情况你都清楚,在家混不到出路,你大哥的婚事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结成这门亲,好好待人家姑娘,不要再理会那群狐朋狗友。阿母不指望你什么,只求你能安稳度日,有个好出路。”
“咱家祖上也是读人,当入赘女婿,这种事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吗?父亲在世就时常悔恨这门亲事,有辱家门风气,大哥已经走了,这门亲也该就此作罢。”于可远向邓氏露了个笑容,说道:“林家有喜事,天已大亮了,一会阿母要带阿囡赴宴吧?昨天在林家吃醉了酒,险些大闹一场,今天我也该去给林大哥赔个不是。”
“你还要去林家?”邓氏有些担心。
“阿母放心,我不会闹事的。之前在私塾犯了错,先生将我驱赶出来,但咱家毕竟是真金白银交进去了,我去求求林大哥,有他帮忙,我也好回
私塾继续读。”
邓氏满脸不信,深吸了一口气,“古人常言,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五经,可你今年已经十四了,却连三字经都背不全,读这条路行不通的,你若真想改好,就听阿母的,替了你大哥的婚事,到了邹平县,好好待人家姑娘,这一辈子吃穿不愁,阿母也就放心了。”
可远清楚,因为以前太浑蛋,邓氏已经对自己形成了固有印象,很难打破,讲道理没有用,只能另辟蹊径道:“阿母,我若入赘,将来有了孩子,也得随母家的姓。父亲和大哥都已离世,小妹早晚都要嫁人,我怎么能抛下阿母一个人去邹平?况且,这不是让咱家绝了后吗?”
邓氏抬头看了眼可远,印象中的浑蛋儿子与眼前这个人明明一样,但看起来又是那么不同,想起这些年自己是怎样一把屎一把尿将这俩孩子拉扯大,又受了多少委屈,一时间眼圈泛酸,声音也有些发颤,却强忍住泪水,“那是阿母的事,大不了百年之后,阿母去地下和你父亲赔罪,让阿母当这个千古罪人!”
一时静默。
小阿囡惊恐地躲在邓氏身后,以往这种时候,母子僵持起来,于可远大概就要打人了。
“哥哥……”
阿囡虽然害怕,却还是鼓足勇气站到邓氏身前,“哥哥不要打阿母!阿囡脸上没有伤,哥哥要打就打阿囡好了!”
可远鼻子一酸,摸了摸阿囡的头,“不打,哥哥答应阿囡,以后都不
会打阿母,阿囡不怕了,好吗?”
“真的?”
阿囡歪着头。
“真的。”
“那拉钩钩!”
阿囡翘起小拇指。
于可远也翘起小拇指。
这对兄妹拉钩钩的瞬间,邓氏再也忍不住积压多年的委屈,猛地转过身,肩膀剧烈颤抖着。
于可远将手放在了邓氏的肩膀上,“阿母,成亲的事容我再想想,毕竟还不急。眼下要紧的是给先生赔罪,先回私塾读,这半年学费已经荒废一半,都是阿母赚的血汗钱。将来就算不能读出个功名,但识得几个字,到时候也能找个好活计,总比在家混吃等死强。”
邓氏猛擦了擦眼眶,转过头,眼睛仍有些红红的。
虽然被于可远这番言谈感动到,但日积月累的印象不会轻易改变,心中一横,就将自己的底线讲了出来,“你要回私塾读也成,但再想从家里要钱出去鬼混,是绝不能够的。阿囡到齐官人家里办差,这事还要找人通关系,往后还得维持生计。你若是再犯浑,阿母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拿着你父亲留下的信件,找族老一起到县衙,让青天大老爷给阿母做主!”
于可远轻叹一声,“都听阿母的。”
还没从家里走出来,隔壁林家院里就传来了九声炮竹,锣鼓喧天,还有老林头招待宾客的大笑声。
因是邻里,邓氏就带着阿囡早早过去帮忙了。
快辰时,宴席将开,于可远仔细梳洗了一番,换上一身干净的旧衣物,这才缓缓走向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