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马忠再次闭上了眼睛,而那位大太监更是一脸鄙夷地望向刘茂。
“不,”于可远很善意地解释着,“因为归根结底,官员还有一种更为高贵的忠诚——对皇上的忠诚,对朝廷的忠诚,而且这种忠诚高于一切,不论带来多大痛苦,哪怕是牺牲性命。我的信念告诉我,在获得压倒性证据之前,一名官员首先要忠诚于他的部衙和他的属下。但是我现在必须站出来说出我长久以来一直在私下里说的话:一些必要的变化有可能并且一定会实现,而且我知道我会在申大人这里找到我最可信赖的支持。不是这样吗,申大人?”
“是的,于大人。”
他那最可信赖的支持者现在正用满腔难以置信和仇恨的语调闷声回答。
问话结束后,于可远、申时行和钱景迈步穿过了都察院的大堂,各自走回自己的部衙。正是万物焕发生机的季节,偌大的紫禁城吹来习习凉风。
于可远对着一切都感到敬畏,并保持乐观。但心里仍是期待着他没有误解张居正的意思。看样子,他对裕王可算是极尽忠心了,但多多少少让申时行有点狼狈,强逼着他站队到自己这边。
往詹士府走的时候,申时行一路都没说话,他太生气了。
钱景也没说,他太害怕了。
事实上,回到詹士府之前都没人说话。而申时行也没有回他的吏部,而是跟着他进了詹士府,进了一间没有人的屋子,显然是有话要对他说。
于可远关上门,望向他。
“这真是帮了大忙,于大人。”申时行愤恨地开始了。
“申大人,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于可远谦逊地回答。、
申时行瞪着他,仿佛想弄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会有那样的举措,他甚至以为于可远脑子坏掉了。
“没错,你是为你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他说,“这就是你所言的合作?通力协作?真是可笑,如果我能这样说,并没有冒犯到您!”
于可远猜想,申时行可能真的被气到了。但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于是他说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别无选择。
但申时行听不进去。
“你什么都不做也行。何必就这么怯懦地向司礼监承认一切?你难道不明白这对吏部来
说是多严重的事情吗?”
“我明白。”
申时行摇摇头,苦恼多于气愤。“整个吏部都全力反对——他们以后也不会再信任您了。至于说裕王府,好吧,我都不能想象王爷对你当众承认失败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于可远什么也没说。
他坐在那儿,有一阵子疑惑自己是不是犯了个可怕的错误。直到钱景在外面喊了一声,然后进来时,送了一封信。
“抱歉打扰到两位大人,”他略显紧张地说,“这是裕王的亲笔信。”
钱景递给于可远。
申时行摇摇头。
于可远拆开信,在他看信的时候听到申时行的说话声。
“我不得不提醒你,于大人,”这声音接着说,“你此番不仅得罪了吏部,连同你自己的老师,乃至徐阁老都得罪了,也许你应该考虑为朝廷的安稳,起草一份辞官归乡的奏疏了。”
于可远看了信。
大致的意思是,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于可远,问他过几日能否来王府赴晚宴?正好世子在学问上有些疑惑,希望他能解惑。还让他务必带着邓氏、阿福和高邦媛一起。
然后于可远庄重又严肃地读了出来。
申时行脸上写满了困惑。“我觉得我不太……”他说,然后恍然大悟,“你在撒谎!”
于可远只是笑笑。
这一注下对了。他又将信交到了申时行手上,这是一次大获全胜。
他望着这笔迹,真是裕王的亲笔。
“申大人,您知道这封信价值是什么吗?”于可远有些得意地说。
“我想,在你身上,这封信的价值无异于金山银山。”他仍然面带困惑。
于可远摇摇头,“不,申大人,”他自信十足地回道,“这是正直和忠诚应得的报答。”
“忠诚?”他笑声中带着几分轻蔑和嘲讽,“忠诚?”又重复了一遍。
于可远望向钱景,“去给申大人倒碗茶来。”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大人可知我为何会临阵变数?”
申时行:“这或许才是你于大人本来的面目,所有人都被欺瞒了。”
“事发突然,我若事先与申大人您说明,未免功劳被您抢去,这对我是不公平。另一则,也未免您与老师他们商量出个万全之策。实际上,这些回答是经过王府暗示后,我思考后的万全之策。”
“王爷暗示?”申时行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你什么意思?”
“王爷希望国的支出能真正减少,而不是暗箱操作。如今王爷将这份重任交到我手上,而我一人,孤掌难鸣,便寻到了申大人您,迫不得已将您拉到我这艘船上。倘若大人不愿意,可以离船而去,今天这场问话,任谁都能看出您是被我硬带过来的,就算反目也无人说什么。”
申时行沉默着,他望向于可远,希望对方能说出更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