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大员里面有一颗很高的梧桐树。听说是明成祖朱棣迁都到北京,并将这里定为诏狱时种下的。距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长得很高大。
锦衣卫们奉其为神树,认为树的灵魂受成祖爷的感化而庇护着心存良知的锦衣卫们。
这时,梧桐树下已经立起了绞刑架,麻绳和轿环就高高悬挂在绞刑架的横杆上,下面还摆着一个破旧的踏凳。
立秋的日头不算晃眼。
陆经、九爷和十二爷,还有几个行刑的锦衣卫这时都站在绞刑架下面,望着那棵已经绿中带黄的梧桐。
“爷,快到时间了。”
陆经静静地望向十二爷,“你去上香吧
。”
十二爷将线香捧在手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天佑忠良,该杀不该杀,还请上神明示!”
说完,便磕了三个响头,将香也插了进去。
锦衣卫们都过去上香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诏狱大门,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十二爷望向陆经,“爷,您说皇上会改主意吗?”
陆经低下头,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却明白,往年这个时候,秋决的勾朱早已经送来,今年却迟迟没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
嘉靖帝的沉疴已经难愈,虽然寻良医开了药方,这时也只是将将养息,不能再在八卦台上打坐。这时正靠在床头,大热的天要盖两层棉被才行。
秋决人犯的名单满满地摆了一大案。
黄锦年前受的伤这时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被打掉的牙齿再也长不出来,说话都漏风。他从上面挑拣着待决人犯的名单,然后目光定格在海瑞那一张。
接着他沉吟了一会,越过海瑞的那份名单,将后面的几份单子放在托盘里,呈给了嘉靖帝。
这时嘉靖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些名单的名字认清,然后用朱笔一个个勾了下去。
嘉靖帝接着望向黄锦。
黄锦也深深望着嘉靖帝。
“还有呢?都拿来。”
黄锦只好颤巍巍地又回去拿名单。
即便是被赦免,从司礼监回来,黄锦也再没有回到首席秉笔太监这个职务,而是专心侍奉在嘉靖帝身旁。即便不是他当值,晚上他也在嘉靖的床边打地铺。
所以,现在陈洪要见一面嘉靖帝很难,有事情必须先请奏,准了才可以进精舍。
现在陈洪就一直站在大殿门口,等着秋决的勾朱,好送往内阁值房。
“杀还是不杀!”陈洪急切地念叨着,“这都什么时辰了?”然后往往天空。
然后一个太监看着滴漏的铜壶,小声说:“已经巳时二刻了。”
陈洪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立刻踏进大殿,望向精舍的那道门。
这时却忽然听到黄锦在读奏本的声音。仔细一听,是《治安疏》!他又连忙惊恐地退回来。
黄锦这会已经没有那种憨憨的语调,而是委屈又担心的声音:“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
“拖时间?”嘉靖有些烦躁,“拿过来!朕自己看!”
片刻之后,嘉靖的声音又传出大殿,“将那些该处决的人犯名单,先送到外面!”
黄锦将名单送到外面,经过那番磨难,不知是不是领悟了一些什么,他已经不再和陈洪争,更不同他讲话,将名单递给他,便径自转身回到精舍。
陈洪想问什么,却压根没有机会。
陈洪只能拿着那些名单,正要去内阁时,却听到嘉靖的声音传出来:“陈洪!”
“奴才在。”
陈洪连忙跪地。
“徐阶说有要紧的奏本?”
“回主子,是有这回事。”
“那就叫他立刻送来!”
“奴才明白。”
陈洪领命,拿着托盘往内阁去了。
……
而此时的内阁,徐阶、高拱、李春芳和赵贞吉,领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几个堂官,还有于可远、张居正早早就候在这里。
看到陈洪捧着托盘进来,便同时站了起来。
“海瑞勾了吗?”
即便是沉稳如山的徐阶,这时也忍不住,率先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