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一群锦衣卫、翠云和碧萝的簇拥下,李王妃抱着世子缓缓走到北侧。
她走到岐惠王和老和尚身前,这个身位其实已经不足以让她插入,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到两人中间。
见到这一幕,岐惠王眉头一拧,没有挪步。
反倒是老和尚,朝着一旁挪了挪,留给老和尚足够的身位。
“裕王侧妃李氏携世子朱翊钧,见过两位王爷。”
李氏先朝着老和尚款款行了一礼。
老和尚这时不再行出家人的礼,而是回了皇家的礼节,“见过王妃。”
李氏接着朝岐惠王行了一礼。
“朱祐榰,你还是这样让人看不起啊!”岐惠王朱祐棆先是朝着老和尚嘲讽了一番,才万分懈怠地朝着李王妃拱拱手。
李王妃并不介意,淡淡笑着:“两位王爷,一个从出尘的桃源出山,一个从清净的王府而来,四宗会讲因两位王爷的到来,倒是比往年热闹几分。我和世子出王府时,父皇曾亲自嘱托,要孝敬长辈,关爱后辈,两位王爷皆是我的长辈,这靠北的主座该由两位王爷坐,寿定王,您资历更老,还是您上位吧?”
她将皮球踢给老和尚,是知道老和尚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而且还会主动请她上坐。
果然,听到这话时,岐惠王脸已经黑如煤炭。
老和尚道:“江山正统在裕王和景王,我们不过是外地藩王,怎敢与娘娘相比?请娘娘和世子上坐,我和祐棆左右相伴已是万幸。”
说完,便做出拱手相请的姿势。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想到那么多,多亏王爷您提醒。”
李王妃施施然
走向正中的位子,全程都没有搭理岐惠王。
岐惠王恶狠狠地瞪着老和尚。
老和尚却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笑道:“棆弟,上坐?”
言下之意,是将靠左的位子给他。
岐惠王拂袖而走,坐在左边的位子。
辩讲开始了。
首先踏向讲台最中央的,是北京奉福寺长老德亨,他站定后,便望向另一侧道士打扮的那群人。
大都天长官道录樊志应缓缓走出。
两人平拜了一下。
“辩胜的可能有多少?”王正宪转身问向于可远。
“如果是奔着辩胜去的,王妃虽然请了那么多道士来,赢的概率应该是零……这本就是必败之局。”于可远闷着头说话了,“辩平倒是有些机会……”
说到这里,于可远好奇地望向德亨长老,想看他怎么辩。
汤显祖在旁轻叹一声,“可远兄讲的不错,阁老,这‘老子化胡’说到底还是‘夷夏之辨’的延伸,自佛教初传汉地就已开始,道教能辩胜的场次,皆是裁判和证人偏向,或掌权者有意灭佛而起。若真的公平公正,‘老子化胡’一说站不住脚跟。”
汉代佛教初传中国,其势力弱小,尚不能和儒道相抗衡,因而借助儒道的势力发展自己。
这一时期,三教“夷夏之辨”开始萌芽,体现在东汉末年牟子所著的《理惑论》里,在梳理时人对佛教的困惑和误解中,牟子提出儒生用“夷夏”问题来发难佛教。
三国魏晋时期,三教的“夷夏之辩”进行得如火如荼,这一时期便开始围绕“老子化胡”和“沙门瘫服”两个问题。这期间佛教不再逆来顺受,而是奋起反击。
三教关系虽然紧张,但由于佛教教义严谨,且佛教徒策略得当,佛教基本掌握主动权。
到了南北朝,三教夷夏之争达到高潮,也呈现出南北截然不同的诧异。
南朝围绕“夷夏论”和“三破伦”的辩难,是理论和思辨的争论。
而北朝由皇权主导,将夷夏之争赤裸裸发展为灭佛行为,佛教遭受毁灭性打击。
嘉靖不可能“灭佛”,因而‘老子化胡’错漏百出,道教便没有辩胜的基础。
“不能辩胜,辩平倒也可以接受,只是这些道士平日里便中饱私囊,靠着皇上的体恤和宠爱肆意非为,真能辩出个子丑寅卯来吗?”稷下学院院长高奉云望向那群道士的目光充满鄙夷。
当然,他同样有些看不惯佛教徒。
他是坚定的心学追随者,是儒家大儒。
王正宪语重心长地对于可远道:“可远,你要准备好,这关乎皇上的颜面,也关乎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