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还是不懂……”
“以乱求生!”
刚才嘉靖的话还是雷声,这句直接就是霹雳!黄锦慌忙取下眼镜搁在案上,扑通一下在御案的侧面面对嘉靖跪倒了,把头紧紧地趴在砖地上。
嘉靖:“倘若世子果真出了问题,以裕王的脾气秉性,恐怕立时就要大病一场。国本和根基出了问题,那么严嵩严世蕃去请岐惠王,便能立住跟脚,可谓师出有名,这是其一,很可能挑起内乱。”
“其二,李氏朝鲜国内那些想害李德旭的人,背后有严嵩严世蕃的人支持,严嵩严世蕃这番起势,也必定会使朝鲜的人亮明态度,
若朕没猜错,他们会将谋害世子和朝鲜王之死公布出来,到了那时,局面很难不落到出兵征讨的份上。”
“其三,严世蕃勾结倭寇,不仅仅是谋后路,也是想挑起新的战乱,虽然倭寇大多数已经剿灭,但日本还有不少,若得知我朝局势不稳,他们未尝不会动心。”
“北方战事也吃紧。”
“这些事若蜂拥而至,瞬息之间,朕的大明朝,便危了。真到了那时,或许朕也不得不妥协,重蹈孝宗的老路。”
黄锦连磕了三个头又趴在地上不再答话。
嘉靖冷笑着:“严嵩这是在和朕斗法呢!现在,你该知道徐阶为何要致严党于死地了吧?”
黄锦慢慢抬起头:“可眼下,高阁老已然汇同赵贞吉和张居正,去胡宗宪的老家,若他能出山,有家国大义,未尝不能阻拦严嵩严世蕃。若这对师徒果真撕破面皮,各据立场,徐阁老恐怕不能得偿所愿。”
“跟朕这么多年了,能想到这一点,你也不算蠢笨。徐阶所求从来不只是对严党赶尽杀绝,真杀绝了,对他没有半分好处,他无非想坐稳这个位置,赶走那些对他阳奉阴违的人。他要杀的无非是严嵩严世蕃,至于胡宗宪,能杀则杀,不能杀,他也不会强求。”
黄锦只能重重地又磕了个头:“奴才无知,犯了大忌,甘受责罚!”
嘉靖这时已在御案前,信手拈起他画的那张乾卦和写有卦词的御笺轻轻一扔——飘在黄锦面前。
“跟着朕,你也多少懂些卜卦,这天地泰
,坤上乾下作何解释?”
黄锦的目光又定定地望向嘉靖画在御笺上的那上三横和下六断,冥想着答道:
“这泰卦是天在下地在上,天本性往上,地本性往下,乃天地交合君子当道,是为泰。这是否极泰来之卦,吉亨之兆。乾下……或许是指我大明朝能逢凶化吉,坤上指的什么,奴才便参详不透了。”
嘉靖:“你们要都能参详得透,朕也妄称飞元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了。这个乾下指的不是我大明朝,而是说朕!而这坤下,指的是于可远!”
黄锦一愣,睁大了眼望着嘉靖。
嘉靖眼睛望向精舍门外将落的月亮:“一个小小的生,竟能从山东那样艰难的环境里挣出来,甚至将严党拖下水,可见是个至柔至阴之人。都说朕那个儿子孱弱敦厚,其实也还知人善任。”
黄锦做恍然状:“主子圣明。”
嘉靖:“徐阶和陈洪来做,是要杀很多人的,但朕现在还不能杀人。除了严世蕃,还有鄢懋卿、岐惠王等几个为首犯上作乱的人,其他的人,这一次朕一个不杀,也一个不抓。一世要完成一世的事,有些事,朕不愿留给裕王,有些事,朕要留给裕王。这个旨意要立刻传给陈洪和徐阶,叫他们即刻去做。四宗会讲结束,朕要这些事情也一应休止。”
黄锦:“奴才这就去传旨。”
嘉靖:“你不要去,让卢东实他们去。天快要亮了,你收拾一下去北镇抚司,陆经不在的这段时间,那里已经一团乱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