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哪都行,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自己沾上关系,不然就全完了!
一时间,这个念头乍现在每一个西凉兵将的心中。见那种邵失去目标,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朝军阵冲来,一众军士顿时慌了神,惊呼着丢下武器齐齐后退,挤的阵列大为混乱。
这一幕惊掉了无数旁观者的下巴,西凉军那可是虎狼之师,居然被一个人冲击的乱了分寸,实在让人震撼。
“别冲了,别冲了!种大夫,咱家怕你了!我退,我退还不成么!?”
或许是被种邵所描述的天下共讨之给镇住,或许是单纯被对方的硬气折服,又或许是不想真杀了朝廷要员,况且对方还是种司徒的亲孙子,还或许是以上都有,董卓最终选择了退步。
他从没想过跟朝廷对立,来司隶一趟也只不过是就近观望一番,看看有没有机会捡到便宜。
就是没有种邵这一遭,真靠近了雒阳他也会安营扎寨,绝不冒进半步。
进犯京阙?开玩笑,京畿卫军可不是吃素的,何进是草包不假,但司隶的近卫军都是甲装齐全的精锐。都别说召集周围州郡的军队过来勤王,就光凭何进直领的京畿卫军就足以击敗他西凉军。
何进没有指挥才能,但他
麾下有啊,操控朝廷调动皇甫嵩来领兵,董卓自认是打不过的。
便宜没捡到还把自己搭进去,董卓绝不会做这等亏本买卖。故此一见到种邵玩真的、一副自己不退他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的架势,董卓除了认栽也没别的办法。
“种大夫,若非大将军有令,若非一心为国除奸,咱家跑这么远来图什么?”
“十常侍滔乱天常,侵夺朝威,贼害忠德,扇动奸党,不可不除啊!”
在亲随的帮助下董卓下了车辇,满脸担忧的快步行来,痛心疾首道:“近年来一切祸端,皆来源于阉竖!”
“十常侍之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黄巾之乱如此,后之大小叛乱亦如此!若不杀灭阉党,则风气不改,风气不改则律法不立,律法不立则冤情犹在,而只要还有冤情叛乱又怎可能停歇呢?”
“时逢动乱,新君即位不足半载,各地的乱賊也都还没有肃清,在这节骨眼上我大汉已经再也经不起叛乱了。故此大将军召我前来除杀阉竖,咱家没有半点犹豫立马就点足兵将千里迢迢赶来,这不是因为我心怀不轨,而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责任多么重大,所以片刻都不敢延误。”
“可刚进司隶没走多远,朝廷忽然又叫我返回凉州,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阉党谋逆,已经把持住了朝堂控制住了大将军?咱家不可能不担心,所以这才抗令不遵继续赶往雒阳,只有亲眼看见大将军,这才能安心啊!”
说着,董卓神情黯然,悲痛道:“我之忠心日月可鉴,不想却被种大夫误解,才有了眼下僵局,但我不怪大夫,因为我知道您也是忠于职责忠于朝廷。”
一席话道出,顿时引得一片喝彩。
此际早就天亮,官道两旁挤满了驻足围观的来往行人。他们听完董卓情真意切的话语,连连赞叹其为真英雄。
阉党乱政多年,只要是个人基本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宦官乱政带来的负面影响。平头老百姓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他们只知道董卓如此痛恨阉人,自然就是忠良。
而拦着
董卓不让人走的种邵看着倒是正气凛然,说不准却是阉党的走狗。
一时间议论声接连响起,明里暗里都在指责种邵阻拦董卓去讨伐奸佞。
然而听见这些声音,种邵却是毫不在乎。一群听风就是雨的愚民罢了,他根本就不会跟这群蠢货计较。
阉党确实是祸国殃民的万恶之源,但董卓又能好到哪去?放任麾下军兵劫掠治下百姓,这是人能干出的事?都不是让士兵去抢劫外地百姓,这董卓直接是让军队抢劫自己凉州的平民,可以说为了敛财已经脸都不要了,坏到了骨子根处。
刚才那番话换任何一个人来说,他种邵都可能相信,唯独这董老狗他不信。
因为爷爷的关系,种邵一直都很关心凉并幽益四大边州。近些年并州出了个真龙王耀,而凉州则出了一个纯祸害董卓。此人为了牟利不择手段,也不懂什么经商之类的营生,敛财全靠硬抢,对治下子民可谓敲骨吸髓,坏到了极点。
再者董卓刚刚那一番言论平民不知,他种邵又岂会不知,那话大半都是抄袭已故侍中张钧的表奏?
灵帝时期,侍中张钧见盗贼糜沸,上奏请刘宏赏赐讨賊有功的人,并除掉十常侍。结果被昏君打出宫廷,后被阉党记恨而关押入狱,最终死在牢中。
张钧是贤良忠臣,但董老狗不是,他还冒用前者的表奏诓弄愚民,简直是厚颜无耻,又坏又不要脸。
“董卓,你是忠是奸我很清楚,也就不要在这装模做样了,你演的费力我看的恶心,有这必要么?”
“若不想被天下人共诛之,沦为那遗臭万年的乱臣賊子,就速速退去!”
种邵素来强干刚烈,根本没心思跟董卓假仁假义,直接冷脸拂袖。
董卓见状,脸上浓烈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瞧起来很是难看。
他着实没想到自己冠冕堂皇说了这么多,种邵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给,愤怒之下却也是无可奈何。对这昂着脖子不怕死却又不能杀的种暠之孙,就是他董卓也有些无计可施,一时只得神情阴沉转身就走,同时极不情愿的下达命令。
“传我军令。”
“全军后撤二十里,先扎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