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窟窿可以依稀望见,在厚重的城门之后,那入城甬道中已然堆满了砖石。看来城中賊军确实有死守之志,堵死城门固然算自绝退路,却也极大程度减缓了防守方的压力。他们无需再顾忌城门,也不需要在其后安设预备队,由此就可以完全将兵力投入城墙上。
如果按常规打法,这五千精锐賊兵驻守的涿县甚至能化身绞肉机,吞噬几倍攻城方军士不在话下。
“才短短三日,官军就修建出几百具抛石机来了?王耀营中有多少匠人!?”
看着只经投石机一轮齐射就遍地哀嚎的城头,梁牧脸色很难看,面上也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听闻官军异动,他急忙从内城赶来,可这不过才刚攀上城头,就有一颗石弹从他盔顶掠过。那伴随而来的劲风其实只存在于眨眼间,却刮得梁牧遍体生寒。
这别说砸实了,就是捱到蹭到一下,他的性命只怕就交代在这了。
一阵惊惧涌上心头,接着便是浑身不由自主的感到发麻。梁牧先是手脚
微颤,旋即脸上就露出暴怒之色。
此刻城头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不少人直接被砸成了肉泥,而许多趴倒在地的賊兵也没能幸免。趴卧虽然大幅避免了身躯被砸到城上的石弹所击中,可却会尽数吸收其余砸到城墙上石弹帯来的冲击力。五脏六腑直接贴于地面、完全接受一整轮猛烈的震击,人虽看似无恙……
实则却很快就哀嚎着断绝了呼吸。
在这一轮石机齐射中,就给守军带来了将近七百人的伤亡。而其余幸免于难的賊兵,也是满面惊恐丧失了战意。
“董狐,你真该死啊!”
眼下官军还没攻城,己方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折损了一成兵力,这叫梁牧无法接受。他看着惶恐赶来的副将,咆哮:“王耀连护城河都没跨过,你就急切到这个份上,要把所有兄弟都叫到城头上来站着?你该死,你是真该死啊!”
强忍着一剑斩杀副将的冲动,梁牧转头就朝簇拥自己的亲兵们大喊:“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下边兄弟速速下城!每面城墙留个几十号人操纵弩机就行了,一大帮都挤在这里干甚?挨砸么!”
梁牧的卫兵们闻言赶忙朝四面奔去传令,而那些捱了一轮砸击的守兵此际全都面色惨白毫无斗志,听见这将令立马逃也似的下城了。
见大部分兄弟都已经撤走,梁牧这才回过神来狠狠剜了眼副将。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
面无表情的望向那城下官军后阵的大批投石机。此刻石机正在绞索装填,辅兵们卖力的忙活着,在全力为下一轮齐射进行准备。
这些抛石器似乎不是常见的那种临时赶制的粗劣制品,无论射程还是威力都要高出寻常石机许多,当然装填速度也远比普通石机要慢,上一次激发过了这么久后连绞索都还没上满。
“你是猪么?几百具抛石器摆在眼前看不见,还叫兄弟们全站到城头上来?”
又闻主将斥责,平日素来精明的副将董狐面露委屈、低声道:“官军来时根本没有配备攻城军械,这是有目共睹的,虽然知道王耀在营寨中必会修建器械,可哪个大型军械没十日功夫能造出来……”
“刚这些抛石器拉出营地的时候,上面都盖着麻布遮掩,末将以为这是运送桥板的车,官军为渡过护城河所建。”
言至于此,已然无需再说。
梁牧听声沉默,倒也不好再怪。莫说是董狐,便是换成他自己也不会认为镇压军能在三日内造出抛石器,这基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若非实打实的就在眼前,他是如何都不会相信。
王耀狡诈,不知用什么方法整出这么多投石机来,更还阴险的遮掩伪装,董狐没预料到这一茬也在情理之中。
眼下死守一城,众志成城非常重要,在这种意外上深究只会使上下离心。
“官军快装填好了,先下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