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乱哄哄毫无规章的农民军中,也就讲究不了这么多了。
命令部曲继续围困周家堡垒,张平上马就朝城头奔去,只感到哪哪都不顺心。
大哥还是心太软,就不该在这群乌合之众哀求下起事。烂泥就是烂泥,纵是裱糊匠手艺再好也扶不上墙。
……
“大哥。”
登上城头门楼,张平先向兄长行礼,旋即朝外一望,顿时心中一惊。
只见城下各色旗帜飘扬,密密
麻麻的官军排列成阵,齐整而威严。
这支官军人数不少,并不亚于己方,其军容面貌极好,与刘虞统率的幽州军有本质区别,就像是绵羊与饿狼。
这形容听起夸张,可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幽州军训练没有落下,武具谈不上优良但也远超农民军,但即便如此,面对幽州军张平依旧不会感到畏惧。
刘虞太仁善了,下边军士将这份仁德学得有模有样。幽州军与叛军交过手,但往往都是以强敗弱,原因令人啼笑皆非。
两军交战,刘虞的士兵居然不忍心下死手。如果逆贼躲在百姓的房屋中,这些仁爱士兵怜惜百姓,甚至不愿放火。如此军队岂能叫人畏惧?
可城下这支军队则截然不同,那些军士没有叫嚣,眸中却分明闪烁着凛冽的杀意,光从气势上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这种气息,张平只在公孙中郎将的部曲前感受过。这是一种……独属于边军的气质?内敛之中,隐藏着嗜血、狂野?
“看见那旗号了么?”
手指官军中军处,那面绣有‘王’字的大纛帅旗,张然神情并不好看。
“我可不记得咱幽州有姓王的上将,这支官军该是来自外州。”
张然死死盯着那面大纛旗,冷声开口道:“老天何其不公?昏君不断征税,短短半年就连征三次,可怜我幽州百姓,家中最后一口吃食也被征了去,道路上到处都是饿死的尸骸,我两兄弟顺应民心而起有什么错?为何刚刚起事……”
“就遇到如此强军?”
张平闻言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没听到回音,张然也不追问,他调整了
下情绪,声音也恢复寻常。
“阿平,周家攻破没?”
“没,府中坞堡太过坚固。”
咬了咬牙,张平决然道:“不过今天我会攻下的,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幽州同并州凉州一般,同样是边陲,同样有异族犯境。其实严格说来,幽州异族最为强大,也最为猖獗。
尽管有上将公孙瓒在与之抗衡,但白马将军终究无法顾及所有地区。
也正因如此,为防止被胡賊掳掠,幽州不似外地,豪族往往不在城外设庄园。而城内地块有限,那微型的坞堡虽然很坚固,但比起城外一大个堡垒来说,还是要容易攻克许多。
不计伤亡拿人命去填,拿下周家也就不成问题。
“既然还没攻破,就不必再打了。”
微微摇头,张然望着城下在修建攻城器械的官军,眼神有些飘忽。
高柳是郡城,城墙高大厚实,可这能如何?自己麾下都是饿到活不下去才反叛的农人,部分连提刀挥砍都难。
这样的部队甚至都不能叫做部队,即便有守城之利,他也觉得必败无疑。
也就守城了,倘若是野战,只怕一个照面,只怕官军一个冲锋,他这群部下就会作鸟兽散,眨眼便溃不成军。
“所有人拿来守城都难守住,又岂能将人命消耗在一座坞堡上。”
“可是兄长,我们要没吃的了。”
“几天都守不住,纵有粟米满仓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便宜官军,轻松拿下我们还白得那么多军粮。”
自嘲一笑,张然叹息道:“守上几天也不需要再担心粮草不足,因为我们已经死得七七八八,没活人再去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