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可有良策?”
“禀大帅,这般耗下去必死无疑,依末将看,不如跟他们拼了!”
“不可,胡将军所言万万不可,我军士气低迷,眼下尚能维系,可再遭一败必将溃不成军。”听闻同僚意在死战,杨奉连连摇头,当即出声否决。
一时间,众将全都转头望来。
“哦?那杨将军有何妙计?”
胡才双手环抱,狐疑的看向杨奉。
“妙计不敢当,可我军攻伐晋阳,王耀必会率部来袭,我军攻伐王耀,则晋阳也会出兵骚扰。眼下军中人心惶惶,岂能两面接敌,依我看来还是撤退为妙。”
眼见王耀率军来援,杨奉便知其他镇压军肯定已经不远。剩下这点时间,肯定是不够攻取晋阳的。由此,他便萌生了投降之意。不过感受到郭太那耐人寻味的目光,杨奉还是立马改口为撤退。
“暂避锋芒,不失为良策。只可惜,现在我们根本不可能撤退。”
拍了拍杨奉的肩膀,郭太叹息。
“实不相瞒,军中粮草已不足七日,攻不下晋阳,兄弟们只
能饿死。”
“想赶去西河、雁门两郡劫掠,也来不及了。而来路上党郡,早就被我们洗劫一空。非要撤退,只能沿常山进入冀州界内。可耳目回报,那皇甫嵩……”
“正率领数万中央军前往冀州山脉围剿黑山贼。我们白波一去,既要与黑山军争地盘,又要抵御皇甫嵩,焉有活路?除却迅速攻克晋阳,别无他法。”
“这几日我茶饭不思,就是在思索怎么给兄弟们谋得一线生机。不说虚的,谁有本事盘活白波,我这首领便交给他又能如何?我辜负了大贤良师……”
“再不可辜负兄弟们了啊!”
此话一出,众将沉默。
严格说来,郭太是个好首领。不贪图享受,所作所为都是想让兄弟们过上好日子。若非如此,士卒岂会这般卖命?
但军事是需要天赋的,并非勤勉就能成为好的统帅。郭太领导白波进行了一场豪赌,可显而易见,他赌输了。
“大帅,反正无路可退,就算要死也得轰轰烈烈,不枉世间走一遭!”
悍将韩暹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悉心观察,发现王耀所部携带辎重甚多。其军营虽然设得很考究,但终究不比城池难攻,军士也不过六七千人。”
“束手束脚,如何做事?末将愿领四万人,强行打掉王耀这支精锐。他营中的粮草无法改变大局,但能聊解眉之急。时间稍微宽裕又无后顾之忧,这时再攻取晋阳,也就不再是难于登天了。”
话音未落,就有几名将校拍手叫好,便是首领郭太也有意动之色。
“攻伐王耀,那晋阳方面……”
“晋阳敢出兵那正好!来一支我们灭一支!”粗暴打断杨奉的话语,韩暹冷冷道:“我领四万人出击,营中还剩六七万兄弟,难道吞不下并州军?”
“打些手持木棍石刀的异族,都能大败而归的并州军,离城池打野战,我军岂会怕他?实话实说,就怕他不敢来!”
又赢得一片
喝彩,韩暹面露不屑,他瞟了眼杨奉、讥讽道:“这也怕那也怕,你打个屁的仗,领个屁的军?”
“怯懦如鼠,当初就不要落草!这年头娶个婆娘都能被衙内豪取强夺,你若这般怕事,不如早点撞墙死了去!”
“哈哈哈!”
众将皆是捧腹大笑,一时都有些瞧不起杨奉。只有首领郭太没笑,他神情忽得严肃起来,呵止众将不要奚落同袍。
一番劝勉之后,郭太采纳了韩暹的计策,稍作安排便下令立即行动。
轰然领命,众将抱拳离去。
有了对策,他们全都精神起来。一个个龙行虎步极具气势。在雄起的氛围中,也没人注意到,前军统领杨奉的眼里流露着浓烈的恨意。他明明是为兄弟们着想,却被如此讥讽嘲笑,岂能泰然?
熊熊怒火填满胸腔,杨奉攥紧双拳。他不像这帮莽夫,他读过。
他知道正统意味着什么。
做为叛军,要么所向披靡,一路奏响凯歌凝聚凶势,要么就等着败亡。
韩暹说的头头是道,但没可行性。他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眼下白波已经接连失利,凶威不再。值此人心变动之际,再去强攻王耀的军寨,何其难也?
义师远道而来,要么趁其立足未稳直接发动攻击,要么就索性别打。
过了两日,等他们恢复状态再强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人心思动对阵立功心切,接连失利对阵气势如虹,这不是找死是什么?杂鱼再多也是杂鱼,稍遇挫折,就会想起自己叛军的身份。
心理上就输正统的官军一等,还怎么打?思绪流转,杨奉不自禁想起郭太。
他眸中闪过一丝愧意,但念头并未因此改变。除了叛变,他别无选择。
他不想死。
若援军主帅是皇甫嵩,他还真只能遂韩暹的意,血洒疆场只求那渺茫的一线生机。但来者是名号‘义公将军’的仁义君子王耀,那投诚就是最佳选择。
能体面,何必在泥潭里寻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