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坚,还请各自珍重!”
再次深深叹息,王允朝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后再做一揖,旋即便告辞离去。
夕阳西下,这位昔日执掌豫州的封疆大吏沉默无言,在几个老仆的伴随下朝远方行去。空旷平坦的官道上,孤单几骑的背影被拉的老长。
目送王允离去,众人心思也很复杂。
大将军何进脸色并不好看,不自禁攥紧了双拳。倒不是为王允离去而悲哀,只觉得太不公平。往昔几帝时,皆是宦官与外戚争斗不休,双方具有相近的实力,而在他这一代却并非如此。
明明是尊贵无比的外戚,他却始终要低阉党一个头,莫说是权倾朝野,便是想要保住王允都做不到。
袁隗也没说什么,他好似看到了往后的自己。摇头叹息,袁隗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他绝不会再招惹宦官。
这群无法无天的阉人,纵是自己顶着四世三公的名号,只怕也不会叫他们行事有所忌惮。
观察着父辈们的神情,袁绍袁术轻轻摇头,只觉得长辈太过保守。
而这般心思最为强烈的,
还当属典军校尉曹操。这位严格意义上也属于宦官之后的年轻人,只觉得大将军何进实在是太过无用。一群声名狼藉的阉人而已,也能叫他们祸乱朝纲?
都不必调兵遣将,随便安排几个刀斧手就能将张让赵忠等賊首斩杀。
拨乱反正,何进必将得到天下支持。而如今袁绍袁术也都是大将军的部下,四世三公的袁家自然无法置身事外,只能协助何进搞出清君侧的名号。又不是废立皇帝做那种大不韪之事,只是杀几个阉人,地方上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更还别说,有不少刺史本就极度仇视宦官,像王芬这类甚至自己都在谋划废帝的封疆大吏,得知何进清君侧后定然是双手双脚的支持。
多简单的事,何进为什么连想都未曾想过?因为他怕失败,因为那渺茫到可以不计的失败可能,他就不会去做,非要寻个万全之策出来,可世上哪有万全之策?
‘口口声声忧虑天下,可明明拥有改变天下的能力,却畏惧这畏惧那而不敢去做,说白了还不是忧虑自己失了权势?’
‘何进袁隗看似忠贞,实际也不过是胸无大义、只在乎己身的匹夫耳,根本称不上一句贤良,连刘陶都比不上。’
‘诚不足与谋。’
就在曹操深思之际,屯骑校尉鲍鸿忽然深吸一口气,悠悠感慨道:“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大,就好比这太原王家,既能出王公这样的忠贞大贤,也能出王耀那等与賊狼狈为奸的宵小。在王公被收监问罪时,本将还以为王耀年轻气盛,会为了叔伯为了大义而大闹一场,再不济也会上上奏,以功劳换取陛下宽赦王公……”
“誰能想王耀竟无动于衷,除了派几个人来贿赂狱卒让王公过得好些,实质性的措施居然一条都没做。”
此话一出,当即引得淳于琼附和。
对于同僚的话,这位健壮魁梧的战将颇为赞同,只见淳于琼目有讥讽、怒道:
“誰都知道王耀是靠贿赂宦官而起势的,这样的小人,即便是同族叔伯被宦官擒拿,又怎么会去反咬他的主子呢?”
两名西园校尉道出此话,即刻便引导了风向,靠后的一票位低者接连颔首,就要跟随上位者一同口诛笔伐。
而就在这时,从始至终默然无声的袁术忽然大怒,手指鲍鸿和淳于琼道:“嗟乎!这就是愚者么?王耀在地方名气是不小,可在京都他的影响力还不如你二人!当时王公被收监问罪,王耀又能如何?去大义凛然攻击张让,最后全族被灭么?鸡蛋不放一个竹篮,尽管交好阉党会使王耀名声受损,可起码能保全家族!”
“真就站着说话不腰疼,若非何大将军还有贤良们一同努力,王公此次危矣。即便如此也是历经凶险才得幸能够苟全,倘若王耀表现的敌视阉党,那事情一旦不利便是举族被灭的结局。”
一席话道出,众人顿时噤声。
鲍鸿和淳于琼神情不太好看,也并未觉得袁术说的有什么道理。可毕竟对方是袁家嫡子,凭这层超级衙内的身份,就叫两人根本不敢有反驳的意思。
袁术有没有道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稍有迟疑,两名位高权重的西园校尉还是选择了低头。
“中郎将说得对,是我二人欠缺考虑了,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便好。”
冷哼一声,袁术也不再多言。
而袁绍见状则是微微皱眉,旋即又很快舒展开来。他主动去与淳于琼和鲍鸿两人攀谈,言语温儒雅态度和蔼可亲,顿时给了两人一个鲜明的对比。
小辈们的争执没能引起何进和袁隗的注意,他二人见王允行远了,便打算归回城去一同饮酒食肉,相谈政事。
曹操则默默观察着场中的一举一动,见到袁术为王耀出头后他松了口气,既然袁公路都发声了,那他就没必要开口了。
他实在不想与这群匹夫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