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重阳把车窗降下,说话的时候唇边有白气溢出:“天冷,又下雪了,你黄姨怕你们冻着,让我来接你们,说是一下机就能立马回家,好好睡个觉。”
他说话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意,没有别的情绪。
南桥跟着上了车。易嘉言主动提出他来开车,于是坐上了驾驶座,易重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一人坐在后座。
汽车缓缓启动了,她仍然有些后怕地坐在那里,反复想着易重阳是否看到了两人牵手的动作。
后视镜里,她忽然对上了易嘉言的视线,那双眼睛漆黑透亮,带着安抚的意味,眼睛的主人微不可查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多想。
从机场开回家需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
易重阳从副驾驶抵了一只保温杯给南桥:“这是你妈妈给你们熬的鸡汤,说是天气冷,下机以后喝点暖暖胃。”
南桥先喝,鸡汤还热气腾腾的,很香很暖。喝了几口以后,她把杯子递还给易重阳,又忍不住问了句:“就,就一只杯子吗?”
意思是,不是给我们俩熬的鸡汤吗?难道我们俩要共用一只杯子?
易重阳顿了顿,失笑:“是你妈妈考虑不周了,还把你们当做小孩子一样,可以共用一只杯子。”
南桥从后视镜里再看易嘉言一眼,只看见他坦然平和的神情。可回想到在里昂的时候,他们共用一只牛奶瓶的情景,不仅是同一只瓶子,还从同一处瓶嘴……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途中,易重阳问起了里昂的状况,以及事发时儿子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易嘉言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却不料父亲忽然问起了卢雅微。
“你们俩不是在一起吗?怎么这次回来,没有看见她?”
易嘉言说:“事发的时候,雅微正好准备回国。”
“那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来?”
“我的行李都在酒店,事出突然,酒店被暂时封闭起来了,拿不到证件,我就没法回国。”
易重阳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和雅微现在怎么样了?”
后座的人一动不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表情有些不自然。
易嘉言回答说:“我和雅微能怎么样?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我听他父亲说起过,雅微追了你很久了,我以为你们在法国待了这么小半年,应该也有革命感情了。”易重阳微笑着侧头看着儿子,“我也不是不看看报的人,新闻上经常有你们同进同出的照片,媒体也把你们描写成佳偶天成。怎么,你是看不上雅微,还是心有所属了?”
易嘉言停顿片刻,有些好笑地说:“爸,你怎么也学着八卦了?这些事情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不是八卦,我是关心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工作固然要紧,但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婚姻大事。雅微是个好孩子,学历高,人品好,对你的心也是有目共睹的。”易重阳说着,还回头对南桥笑了,“南桥,你也劝劝你哥哥,这个年纪的人了还没谈恋爱,这是打算当老光棍了?”
南桥赔笑,笑容僵硬又尴尬。
似乎是关心完了儿子也应该关心关心女儿,易重阳又不经意地问起南桥:“前段时间听你妈妈说,你在帮一个学长做事,听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很有前途。你妈妈还说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跟他在一起,她觉得你们俩是不是发展得还不错啊?”
南桥一口否定:“没有的事,只是工作上的来往。”
“不打算发展?”
“不打算发展。”
她说得坚决,那语气有几分急切。易重阳忽然笑起来,看看南桥,又侧头看看儿子,摇摇头:“你们兄妹俩是串通好了吗?都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结果一个个都这么一副死活不肯谈的样子。身边有好的人选,可偏偏眼比天高。怎么,是约好了你不娶我不嫁吗?”
南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扭头去看后视镜里的人。
易嘉言没有看她,只是沉默片刻,微微笑着看了父亲一眼:“我这是在努力工作,给南桥攒嫁妆。南桥大概也在等,等我攒够钱了,有足够的积蓄送她风风光光出嫁了,才肯嫁人。”
到家时,黄玉兰从卧室里出来接他们,又是问他们饿不饿,又是拉着南桥想跟她念叨一番私自跑去里昂的事。
折腾好一会儿,南桥总算说服她先去睡觉,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说。然后她去浴室冲了个澡,吹干了头发走出来,在进屋前一秒犹豫片刻,趁着走廊上没人了,轻轻地敲了敲易嘉言的房门。
易嘉言压低了声音说:“进来。”
她穿着睡裙钻进了他的屋子,合上房门。
“还不睡?”易嘉言也已经换好了家居服,坐在床边看着她。
“想再和你说说话。”南桥站在门口,看着熟悉的屋子,熟悉的人,忽然觉得心口很踏实。
易嘉言笑了,张开双臂,说:“来。”
南桥露出大大的笑脸,一下子扑了过去,险些把易嘉言扑倒在床上。
他的怀抱很暖,静静地拥着她,用面颊摩挲着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