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和目标,还是出宫去吧。”
“我不走,我要陪你。”
张茜猛地摇头,又看了看刘凌。
“我也要陪着三儿,他可是我们一起养大的孩子,怎么能就这么丢给那一群虎狼一样的大臣们!”
“你……”
“咳咳,你们都走。”
一声剧烈的咳嗽之后,满脸绯红病容的刘凌侧过了身子,看着床前的一干太妃:“我这只是小病,将养一阵子就好了,你们想要出宫去就不要拖,都耗了大半辈子了……”
趁着还能走得动,去看看代国的大好河山,多好?
“你这个样子,叫我们怎么能放心!”
薛太妃怒容大起。
“国事虽然重要,但我们从小教导您‘君子固本’,您这是在‘固本’吗?”
“薛太妃……”刘凌苦笑,“我……”
“此事不必再提了!”薛太妃凤目含怒。“您这后宫理事的太妃我是坐定了!谁也别想抢了我这‘哀家’的位子!”
她定定地看向刘凌。
“至于您,从明日开始,每日必须给我睡足四个时辰!谁要半夜吵扰您睡觉,您就不必上朝了,拿上朝的时间补觉!”
“我看谁敢再来!”
***
宫中,大内阁班。
“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一干大臣看着庄敬等人进了班房,连忙凑上去纷纷询问。
庄骏坐在上座之上,眼睛半眯半张,看起来似乎在假寐,其实心神也全部放在儿子那边。
皇帝会累到病倒,其实也有他一部分责任。
如今负责决策和拟议的中侍郎自上任那位遇刺身亡后就再也没有补缺,中省是负责答复皇帝的咨询,负责起草诏敕及阅读臣下的表章的,中侍郎一缺,中省等于陷入瘫痪,偏偏他出于不愿让人夺权的私心,迟迟没有推荐合适的人选,也一直压着朝中不给出决定,这位置一空就是近半年。
中省草拟、决策,门下省审核、报批,再向下执行,如今最关键的一环断了,许多该中省的事情由皇帝来做,自然是累的不行。
所以,一阁班里的大臣们明面上是在问儿子皇帝情况如何,余光却一个个都瞟向自己,就是想看他是不是愿意趁着这个机会退上一步,早日将中侍郎的事情步入议题,以免日后君臣失和。
刘凌一直顺从隐忍地不提,想要庄骏作为宰相提出来,何尝不是在给庄家父子脸面?
庄敬比任何人都知道父亲心中的矛盾,一方面,他确实是为国为民,也希望能辅佐好皇帝,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自己和少帝没有没有跟先帝那般几十年互相扶持的感情,生怕他有了倚仗的人选之后,就将他这位老臣弃之不理。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掉皇帝的感受,自欺欺人的觉得皇帝是个重情的性子,必不会给他难看。
然而一旦皇帝真因为这个有了个万一,第一个饶不过他的,就是他自己。
为了不让父亲走错那一步,庄敬一咬牙,将情况又说的更严重了几分:“张太妃说,陛下这是睡觉的事情太少,思虑又过重而引起的心神亏损,并不容易补回来,如果再得不到好好的休息的话,先帝的头风他也很有可能会患上,甚至,甚至有可能……”
“有可能怎样?”
“有可能……猝。”
庄敬面如金纸。
刹那间,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大臣突然泪洒衣襟,大叫了起来:“是吾等无能啊,竟要到了累死君王的地步!”
“先帝,是臣等不忠,竟罔顾了您的嘱托!”
“陛下勤勉,倒显得我等太过懒惰。一想到陛下还在挑灯理事的时候,下官却还在被窝里酣睡,简直是禽兽不如!”
一阵一阵的自责之声犹如刀子一般剜在庄骏的心上,他知道他们骂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这个官之首。
这样的哭诉声让他无法再装着假寐,渐渐坐直起身子,咳嗽了一声。
“既然陛下的龙体抱恙,我等身为臣子,该做好的就是为主君分忧。这几日,除非真有十万火急的八百里加急战报,都不得送入宫中,就让陛下好好静养一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