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甚稀奇的,老太太跟前的丫鬟一茬接一茬,我大了总归要放出去的,迟早得有接替的人,你瞧着比那银朱合我眼缘,你争气些,切莫让她跑到你前头去。”
夏里心里了然,她莞尔一笑,声音轻快道:“我必不会辜负姐姐期望,改日姐姐得空,我再来找姐姐玩。”
白芍点头应允,谢嬷嬷平日里对两个大丫鬟颇有照顾,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夏里也算是得了谢嬷嬷的福荫了。
夏里拿着二十两银子只觉手里沉甸甸的,她塞入袖笼仔细收好,财不露白最为妥当。
与她同屋的人太多,银子放哪都不安生,天天踹在身上做活计也不方便,倒不如找个地方挖洞将银子埋起来。
夏里积攒点银钱不易,握在自己手里方才踏实,她前脚被石蜜喊走,后脚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老太太跟前露脸了。
她一回来,麦冬便眼神发亮的迎了上去,迫不及待问道:
“夏里,听说老太太召见你了,可是发生何事了?”
香薷和蔓青也竖着耳朵在听,夏里轻吁一口气,轻描淡写道:“没甚大事,不必太担心,我送你的牙刷可还好用。”
麦冬不知她为何转移话题,下意识回道:“牙刷自是好用的,干净又省事儿……”
香薷眉头微蹙,走上前道:“莫不是老太太唤你过去,与这事儿有关?”
她要比麦冬敏锐许多,夏里轻笑道:
“我送阿嬷抹额时,也给她老人家送了两把牙刷,阿嬷觉得新奇有趣,便拿给老太太瞧,结果老太太觉得实用,就想给府里各主子都送些,这才唤我过去问问。”
香薷有些不可置信道:“难不成,你要给府里主子们做牙刷?”
夏里笑着摇头,“哪能啊,我做的粗糙简陋,咱们用用也就罢了,主子们自是要找手艺精湛的工匠去做了,牙刷做工简单,我将方子写出来就成。”
蔓青到底是汪掌柜女儿,商业嗅觉敏锐,她脱口而出道:
“连老太太都说好的物件儿,拿到外边儿卖必会赚个盆满钵满,你将方子轻易舍出去,可真是大方。”
夏里挑眉轻笑道:“这不是大不大方的事儿,我卖身契攥在老太太手里,连骨头渣子都是老太太的,别说外出行商了,出院门都得请示嬷嬷,到底比不得你自由。”
蔓青因为夏里这话,莫名生出几分优越感,她扬着下巴道:
“你说的也是实情,咱们虽然都是下人,但你同我自是不能比的,我爹毕竟是大掌柜。”
麦冬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你不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同我们一样干着伺候人的活计。”
蔓青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满脸高傲道:“你们要做一辈子的奴婢,我只是暂时的。”
麦冬还想同她辩驳,香薷拉拉她衣袖,示意她闭嘴,转头她又看向夏里,轻声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在老太太那里挂上名号了,只要不出差错,日后前程都不会太差,老太太可有赏赐?”
夏里笑眯眯道:“老太太知我擅刺绣,就免了我洒扫、浣洗衣物等粗活,以后只需浇花、喂鸟,做做绣活就成,这算不算赏赐?”
麦冬满脸艳羡道:“这赏赐比什么都强,以后你那手也可以慢慢养回来了,不然时间长了,绣线都能刮断。”
香薷也很是羡慕,她感慨道:“老太太喜欢聪慧的丫头,像我这般老实木讷,什么都不会的,只怕很难出头了。”
夏里宽慰道:“只要你用心当差,老太太迟早会看见你的好。”
香薷勉强笑笑,她打起精神道:“夏里,你夜里多教我们识些字吧,这样说不定,我也能变聪慧。”
夏里哭笑不得道:“咱们屋里烛火太暗,时间长了会伤眼睛,读识字得慢慢来,不要着急。”
她既答应要教,自不会食言而肥,只是她的眼睛更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夏里并没有舍己为人的崇高精神。
香薷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压下心里的烦躁,语气平静道:“你说的对,切不可因小失大,就按照你定的章程来吧……”
夏里自手中活计少了后,常被谢嬷嬷唤去练字做绣活,她那屋里笔墨纸砚样样齐全,连针线笸箩都安排妥当,平日里阿嬷去伺候老太太,有空就回来同她一起说话,两人处的越发亲近。
昨儿夜里下了雨,夏里晨起喂了鸟,又练了两张大字,然后去院里走走舒缓眼睛,她从不故意在老太太跟前找存在感,散心也只蹲在无人靠近的假山石中纳凉发呆。
她手里拿着未吃完的馒头,掰的又细又小去喂锦鲤,这池塘的锦鲤养了好些年头,各个都成精似的,夏里逗的不亦乐乎。
她正玩的起劲,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夏里微微蹙眉,平日里这个时候,各院主子都请安回去了,老太太也不会出来,也不知今儿是谁过来了。
夏里屏息凝神,不敢有大动作,她刚竖起耳朵,忽听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
“大姑娘莫恼,老太太不过略敲打几句,不痛不痒的,您面上恭敬听着便是,不必为此怄气。”
被唤做大姑娘的陆卿禾,语气不耐道:
“祖母真是越老越糊涂,我那滴水琉璃垂帘发冠乃是姨母所赠,平日里都舍不得戴,那贱婢将其弄坏,我打杀了出口气又何妨,用的着这般大张旗鼓的训诫我么,真是小题大做。”
那老嬷嬷意味深长道:“姑娘乃是国公府嫡长女,您的名声不容有碍,老太太这般做是为了您的将来着想。”
陆卿禾静默不语,过了片刻方才冷声道:
“昨夜是我冲动了,娘已处理妥当,那贱婢也拖去乱葬岗了,想来不会留下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