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是乐寿堂的丫鬟,为这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不值当,紫芙没有坏心眼,不过是被家里宠坏了做事有些冲动,她有我看着必不会再犯,这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她这番说辞,让麦冬惊掉了下巴,夏里余光瞥见麦冬的小表情,不禁有些想笑。
夏里并未立刻搭理她,慢悠悠吃完果子后,方才勉为其难道:“我并非得理不饶人,只是吴婆婆给我的那身衣裳被弄脏了,我连个换洗的也无,你们总得给我些补偿,否则我这心里过不去。”
紫芙憋屈道:“衣裳只是弄脏了,又不是剪破不能穿,我们凭什么要补偿你?”
夏里压根不搭理她,眼神清澈的望向蔓青,蔓青只觉有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只想快点了结此事,她斟酌道:“我家里还有套八成新的旧衣裳,是我前年穿的,你这身量正合适,我取来送与你如何?”
这要搁以前,夏里看都不会看,但她现在身无分,像样的衣裳一件都没有,家底还得慢慢积攒。
她慢条斯理擦着手,挑眉轻笑道:
“既是姐姐一番心意,那我只好收下了,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我闺名叫方夏里,姐妹们唤我夏里即可。”
蔓青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她拉着紫芙手腕,冷声道:“那我们姐妹家去一趟,你们慢聊。”
紫芙被她拖拽着往前走,十分不情愿道:“姐,我们作甚要怕她,她不过是外面采买回来的丫头……”
说话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听不见了,麦冬才激动上前道:
“夏里你实在太厉害了,竟能让紫芙和蔓青吃瘪,我们平日里没少被这姐妹俩挤兑呢。”
夏里对麦冬印象不错,她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麦冬坐过来,麦冬毫无防备的就要过去,香薷忙拉着她道:“咱俩身上太脏,就先别上床铺了,坐在圆凳上说吧。”
香薷说话时低垂着眼眸,没有看夏里脸色,麦冬低头看身上衣裳,确实不大干净。
夏里神情自若道:“这姐妹俩平时很爱欺负人吗?”
麦冬微微皱眉,实话实话说道:“倒也算不得欺负人,就是她俩总爱占强,分派活计要做最轻省的,有好处就拿最大份的,姐妹俩一条心,有事儿一起上,外人很难讨到便宜。”
无论什么社会背景,都少不了恃强凌弱的勾当,有时候人类同自然界的动物,真没太大区别,不过是适者生存罢了。
香薷不着痕迹的打量夏里一眼,见她丝毫不将汪家姐妹俩放在心上,忍不住开口道:“你同谢嬷嬷,到底有何渊源?”
麦冬显然也很想知道答案,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她,夏里挑眉轻笑道:“我是阿嬷亲自采买回来的,这点渊源够深吗?”
麦冬眼睛瞪的溜圆,香薷咽了咽口水,好心解释道:
“汪掌柜乃是老太太心腹,手里握着十八家商行,老太太极为器重他,汪家姐妹俩有嚣张跋扈的本钱,一旦叫她们知晓谢嬷嬷与你没甚关系,只怕不会放过你。”
夏里心里有些厌烦,难怪老太太让谢阿嬷出来采买奴仆呢,可见这家生子用起来也没那般称心如意。
她语气沉静道:“多谢提醒,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柿子要挑软的捏,我硬着呢。”
麦冬只觉夏里格外招人稀罕,她就乐意与这样的姑娘相处,笑容满面道:
“你不用太担心,我爹是照看老太太京郊庄户的管事,在老太太跟前略有几分薄面,真出事我让他出面求情。”
夏里并不怀疑她话里的用意,只是碰到问题习惯自己去解决,并不想麻烦任何人也不喜别人麻烦她。
她笑眯眯道:“小孩间打打闹闹实属正常,还不至于惊动老太太。”
麦冬心思简单,听她如此说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热情道:“那日后你同我和香薷一起顽,咱们住一屋合该多亲近些才是。”
她说完话眼巴巴看着夏里,生怕她拒绝,夏里瞧她那讨喜的模样不忍拒绝,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至于香薷眼底的不乐意,她只当没看到。
三等丫头白天虽干粗活,夜里却无甚大事,夏里和麦冬她们一起吃了晚食,便回屋歇着了。
蔓青说话算话,回家一趟,真将自己旧衣裳给带了过来,夏里拿的心安理得。
掌灯时分,夏里刚准备躺下歇息,便来了个略大些的丫鬟,说是谢嬷嬷寻她有事要谈。
汪家姐妹俩都在屋中,恰好佐证了她与谢嬷嬷关系匪浅这事。
夏里猜测谢嬷嬷唤她定与那吴婆子有关,她身上的伤可不是伪造的,即便闹到谢阿嬷跟前,她也理直气壮。
蔓青看着夏里离开的背影眼眸幽深,紫芙小声道:
“姐,娘不是说谢嬷嬷既无远亲也无旧友么,这方夏里到底是什么来头?”
蔓青烦躁道:“我哪知道,先慢慢瞧着,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露馅。”
香薷也有些意外,低声同麦冬道:“咱们日后同夏里来往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她先前定没有说实话。”
麦冬正吃着蜜饯,闻言满不在乎道:“谁还没点不可对人言的私隐呢,咱们同她不也没全盘托出么,你就是心思太重了。”
香薷被她这话噎住,索性不再多言。
夏里跟着丫鬟往谢嬷嬷屋子而去,到了门口丫鬟便转身离开,徒留夏里一人。
屋门半敞着,里头烛火摇曳,夏里跨过门槛,抬头便见谢嬷嬷坐在罗汉床上,瞧见她冷冷道:“将门关上。”
夏里睫毛微颤,听话的将门合上,她刚转过身来,谢嬷嬷便虎着脸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对吴婆子下死手,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夏里脸上浮起委屈之色,她辩白道:
“阿嬷明鉴,是吴婆婆吩咐我倒水的,我力气不够,发生意外在所难免,婆婆伤了腿我也很内疚,若说我故意为之,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