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负啦。”李先生转身一跃而起,踏在屋檐之上,“我之所望,便是我的弟子们能够纵情江湖,肆意而活。天下什么的,太沉重了。你不负自己所望即可。”
“师父。”雷梦杀垂首低声喃喃道。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李长生的身影已经不见。
此时已经夜落,李先生就这么负手而行,踏着月光在天启城的上方行走着。他的身影实在太快,就像是一抹移动的月光,寻街校尉们见到了,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李先生一边行进着,一边嘴里低声唱着歌谣。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
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诗仙啊诗仙,你死之后,天下再无此绝世之诗啊。”
李先生的身影戛然而止。
一席灰袍落在了他的面前。
“李先生也会感慨世事?”灰袍儒生仰头笑道。
“哟,陈儒院监,你这几日一直避着我,今日终于愿意来见我了?”李先生笑道。
陈儒摇了摇头:“不到最后一刻,真的不想见到先生。我这一生运气不错,可只要遇到先生,必定心烦头痛。这一次与先生见面,更是要头痛许久,唉。”
“学堂祭酒,怎么着也是大官。光宗耀祖,光耀门楣,怎么就头痛了?”李先生笑骂道。
“我的门楣是山前院,院中出读人无数,读人中做官者无数,官至天启者不少,官至一品者亦有不少,但院有规定,当上了官便不能提自己来自山前院。李先生知道为何?”陈儒反问道。
“自然怕是官场的浊气,脏了你山前院的门牌。”李先生回道。
“然也,所以提什么光耀门楣啊。还好先生这官,似官,也非官,不然此行一遭,我还得被逐出院。”陈儒叹道。
“不与你说了,你说再多也没用。”李先生提步一跃,穿过陈儒继续往前行着,“与我走走吧。天启城没你想得那么糟。”
陈儒转身跟了上去:“李先生今日是怎么了?”
“我今日不同吗?”李先生惑道。
“月下吟诗,感慨世事。纵步夜行,观览一城。这太像读人的作风了。”陈儒摇头道。
“我不是读人吗?我是天下最大的读人啊。”李先生伸了个懒腰。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李先生继续往前行进着,吟着那首诗仙留下来的,绝世之诗。
陈儒在一旁默默地跟随着,李先生从来不是一个看得透的人,他笑时不一定是开心的,他骂人时不一定是生气的,他喝醉后或许更清醒,他醒来后却又爱装糊涂。但此刻,陈儒从李先生身上看到了真实的情感。
是一种“遗憾”。
“少年们啊,一代一代,总是这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