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幅度不大并未吵醒旁人,换好衣裳出去倒水时,远远瞧见丑姑晃悠悠的往回走。
夏里端着木盆站定,同往常一样与她打招呼,丑姑瞧见她面露诧异,压低声音问道:“你怎的还不睡?”
她虽名唤丑姑容貌却不俗,见人三分笑,行事做派很有章法,同她相比夏里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比不得她讨喜。
夏里眨了眨清透漂亮的眸子,故作羞涩道:
“我腹中饥饿难耐,去灶房跑了一趟,耽搁了许久,这就要睡了,姐姐这是打哪儿来的?”
丑姑挑眉轻笑,她从怀中绣帕里掏出个东西来,递到夏里跟前道:“你既饿了,这鸡子便给你罢,吃了再回屋,晚间芃哥儿闹脾气不喝药,我多哄了他一会子。”
夏里看着鸡蛋眼神发直,她舔了舔嘴唇,“姐姐不吃吗?”
丑姑直接将鸡子塞她手里,不甚在意道:“我不饿,日日伺候芃哥儿,不缺那口吃的。”
这话不假,姜牙婆虽抠搜,但芃哥儿却养的极精贵,吃食上更是讲究,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来。
夏里握着鸡子的指节微微泛白,眼里闪过一抹坚定,她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谢姐姐!”
丑姑深邃的眼眸里露出几分满意,轻声细语道:
“你是个乖巧的,不似其他人……也罢,你慢慢吃,我先去睡了……”
夏里状似不解的目送她进屋,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芃哥儿跟前伺候的美差多的是人争,她能牢牢把住,又岂是等闲之辈。
直到看不见人影,夏里才低头看着手里的鸡子,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小心翼翼将鸡子藏进袖笼中,在门口待了会儿方才进屋。
倒座房虽有小高窗,但透气性差,人多闷热难耐,夏里睡不踏实,天不亮就醒了。
她跟着巧荷同去灶房做朝食,并非她闲不住,只是签了卖身契的丫头,唯有手脚勤快方能不挨打。
两人刚到灶房门口,便见李管事拎着个布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嗓音低沉道:
“今儿朝食吃素面,就用这面粉,辅菜你们看着搭配便是。”
巧荷忙上前接过他递来的面粉,掂了掂分量,老实巴交道:“李爷爷,这些都做了吗?今儿怎么给这么多?”
平日里给的口粮不够吃,巧荷绞尽脑汁才让每人分一小碗。
李老拐眼眸里藏着巧荷看不懂的光芒,他嗤笑道:
“多了不好吗?吃饱了才有精神,你就甭废话了,赶快去做!”
巧荷瘦弱的身板颤抖了一下,拿着面粉飞快跑开。
夏里估摸着老鸨子就要过来了,恐惧感让她脊背冒出细密的冷汗,怕露出端倪,她也缩着脖子钻进灶房里间……
李老拐并未多想,夏里带回来时奄奄一息,算是赠送的添头,她平常不是在灶房帮工,就是躲倒座房做绣活,不争不抢不惹事,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丫头。
巧荷素来手脚麻利,夏里又干活利索,朝食很快就弄好了。
两人先给姜牙婆和李管事送到屋里去,然后丫头们才能吃,芃哥儿那头有人单独做不用管。
面条虽只配了些不值钱的野菜,味道却极好,不管前路多坎坷,总归要先填饱肚子才能谈以后。
夏里埋头将面条往嘴里送,其他人也都吃的狼吞虎咽,不是每顿都能填饱肚子,顾好眼下比什么都强。
等丫头们吃的差不多时,姜牙婆才和李管事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原本说笑的丫头们都闭上了嘴巴,各个噤若寒蝉。
姜牙婆扫视了丫头们一圈,淡淡的双眉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她冷凝着脸道:“看看你们这幅邋遢样儿,待会儿都给我洗个脸好好拾掇拾掇。”
丫头们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唯有红杏咧嘴一笑,她走到姜牙婆身边,谄媚道:“婆婆,可是有什么喜事?”
姜牙婆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她声音凉薄道:“就属你最机灵,我让李管事给你们寻摸了好主家,若是被选中了,你们就不用在我这里挨饿了,你说是不是大喜事?”
此话一出,丫头们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情,夏里低垂着脑袋,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红杏面色大变,如同受惊的野兔,声音颤抖道:“婆婆……是哪家府邸的管事来挑人?”
姜牙婆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恶狠狠道:“贱蹄子莫与我找事儿,你只管梳洗干净,不该问的别问。”
红杏惊惧交加还要再说什么,手臂却被巧荷死死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