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液顺着夏里额头滑落,那抹猩红太过可怖。
陆卿禾见了生理不适,几欲作呕,她身体抖如筛糠,宋氏忙推开阻挡的下人,上前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谢嬷嬷满脸不可置信,夏里明明在门外守着,怎么眨眼功夫就倒在了血泊里。
老太太背上更是冷汗涔涔,若不是夏里飞起挡住香炉,只怕正中眉心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就是她了。
罗氏知晓大姑娘性子急躁,略微刺激一下就能跳脚,只不知她竟如此癫狂,连嫡亲的祖母都敢下手,这回用不着她煽风点火她就自掘坟墓了。
谢嬷嬷迅速反应过来,她扑到夏里身边,将她瘦弱的身子抱起,从怀中掏出帕子捂住流血的额头,声音颤抖道:
“老太太,替这丫头找个大夫吧,她如此忠心护主,若是去了·······实在是可惜。”
罗氏后怕的拍着胸脯,跟在后面附和道:
“母亲,这是方才给我传话的那个丫头,瞧着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万不可让她白白丢了性命。”
老太太面沉如水,看着谢嬷嬷道:“你且放宽心,这丫头还得给你养老送终,不会就这么夭折的,你先将她送回屋躺着,白芍去唤钟大夫过来。”
白芍领命,拔腿就往外跑,这钟大夫乃是国公府供养的府医,平日里专门为主子请平安脉,医术比医馆坐堂大夫还要厉害几分。
乐寿堂才死了一个吴婆子,老太太于公于私都不想再看到有人殒命,势必要全力为夏里医治。
谢嬷嬷站起身道:“主子,丫头那屋人多混杂,先让她在我屋里待着,等人醒了再挪到我后巷的宅子里休养。”
老太太微微颔首,“到时再安排个丫头照顾,你也上了年纪,不可操劳过度。”
谢嬷嬷抱着夏里欠了欠身,石蜜忙上前替她搭把手,谢嬷嬷悄声道:“这丫头身无二两肉,我能抱得动,你伺候好老太太才是正经。”
今日老太太气得不轻,身旁离不得人,石蜜做事妥帖,她轻声道:“嬷嬷安心,婢子只过来搭把手,不会离开老太太跟前。”
谢嬷嬷顾不得看老太太如何处理此事,她抱着夏里转身便走,宋氏方才听出,被砸伤的小丫头同谢嬷嬷有些牵扯,她在心里默默祈求神佛,保佑这丫头转危为安。
见人走了,宋氏才拉着大姑娘走到老太太跟前,母女俩一同跪在地上,宋氏冷沉着脸道:
“母亲,卿禾性格暴躁遇事冲动,是儿媳平日纵容太过,我甘愿受罚。”
陆卿禾面色苍白如纸,她哆嗦着嘴唇看向母亲,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太太被刺激的不轻,她面上好似覆着冷冷的寒霜,石蜜怕她撑不住,搀扶着她坐到圈椅上去。
待她坐定,目光锐利的看着长房母女俩,冷冷呵了一声。
“我早就同你说过,卿禾情绪多变得压压她性子,我要亲自教导她,你总找理由婉拒,这回你瞧见了吗?”
宋氏悔不当初,她以头触地,痛心疾首道:
“母亲,我知道错了,我总想着让她松快些,不忍叫她吃我吃过的苦,姑娘家也就那几年自在日子过,我没想到,她会越来越不成体统。”
老太太讥讽道:“说好听点,你这是慈母心肠,难听点,你就是愚不可及,你既不能护她一辈子,就该狠下心肠教导她,玉不琢不成器,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懂?”
宋氏掌家多年岂会不知,她怕老太太真的厌弃了女儿,尤不死心道:“母亲,卿禾年岁尚小,现在管教还来得及,她是府里嫡长女,将来议亲若是名声有碍··········”
这未尽之言,老太太知晓,罗氏心里也清楚,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们都懂。
陆卿禾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她发泄过后,方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现在怎么辩解都是错。
老太太拧着双眉,呼出一口浊气,强打着精神道:
“你若真想明白了,明儿就送她去家庙清修,让她待个两三年,等性子踏实下来再接回府。”
宋氏脸上血色尽失,她看了女儿一眼,黯然神伤道:“就按母亲说的办,我回去就替她收拾行李。”
陆卿禾眼里满是惶恐,家庙那地方她虽未去过,但一听就是清苦之地,她紧紧攥着宋氏衣摆,不情愿却也不敢反驳。
虽有夏里挡灾,但她拿香炉砸祖母是不争的事实,莫说老太太责罚她,等国公爷回府,只怕也不会轻饶,连带着她母亲都得挨骂,被老太太罚了,总好过面对父亲的怒火。
老太太不想同对她多言,挥挥手示意宋氏带着陆卿禾告退,她眼不见为净。
罗氏站在一旁,见宋氏母女走了,她才期期艾艾道:“母亲,今日事情太多,太过纷乱,儿媳也告退了。”
老太太侧过头,铁青着脸道:
“别以为我老糊涂了,所有事情都是你挑起来的,卿禾若是不好,晚乔就能落着好了?老二那副德性,将来能护住晚乔?你也不想想看,你们这房靠的是谁。”
罗氏脸色乍青乍白,她不服气道:“二爷官位低,那也是国公爷不拉拔嫡亲兄弟,我们晚乔虽比卿禾小两岁,可她样样出众,凭何就要低她一头,什么好事都紧着卿禾先来。”
这府里没一个省心的,老太太没好气道:“就凭晚乔不会投胎,托生到你肚子里,没托生到宋氏肚子里,人得认命。”
罗氏还想再说什么,老太太不留情面道:
“宋氏找不到吴婆子被害的证据,不代表我找不到,你若是再不消停,我就让罗御史将你领回娘家教导。”
老太太正中罗氏七寸,她不敢叫嚣,耷拉着脸,忍气吞身道:“儿媳知错,下次不敢再犯,只是晚乔乖巧伶俐,她什么都不知道,中秋宫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