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崖州大都督府某间房屋内。
“逆徒!雕虫小技!”
百无聊赖的马周,背着手在房内来回焦急的渡步,不时往地上那散落一地的信函册看去,但马上又是偏过头,鼻间冷哼一声骂道。
其妻子·王媪坐在床边,手持针线贤惠缝补着那因路上颠簸而破损的衣物,见其生闷气的样子又不禁掩嘴偷笑。
自打海上遭匪获救后,他们便被李禅下令囚禁起来,不得同外人相见,这已是连着近有十日时间不得离开这间屋子,确实是会让人心生烦闷。
而她笑的是——屋内那由殿下差专人送来,却被夫君生气摔落一地的册信函。
两夫妻被其囚禁在屋里多日不得见阳光,自然是心里有气。
何况夫君此前也明确表达过,不愿与虎谋皮,为那‘装疯卖傻、隐忍三年之久却依然满嘴癫言痴语’的大皇子殿下所用。
王媪不晓得具体境况,但她好歹此前也在长安市井内行商多年,这殿下行此举的用心何在,她倒是瞧出了些许。
可偏偏自己的夫君...
还真就吃这一招!
她想要劝夫君要不便看两眼,夫君便义正言辞的说绝不会着那逆徒的道。
她索性想将屋子收拾好,将其丢出屋外,可夫君也是不乐意!
反倒是每次有人送来册信函,夫君便生气的将其摔翻在地,而后嘴里连连痛斥着殿下如何如何不是,而王媪也都由着他使性子闹脾气。
这僵持之下,这屋里册信函,倒是散乱在地上好些天了!
“要不,还是看两眼吧?要再过些天物件多了,不小心弄脏了这些信函册,你还更心烦咧!”
王媪故意劝说道,也算是在变相哄着这个有些小孩子气的夫君。
毕竟事关一方百姓,自己的夫君肯定是做不到完全置之不理,迟早还是会拆开这些信函册。
“哼!这逆徒...竟是完全不将这些地方政事当回事!下次要再见着他,我定要狠狠给他两板子!”
马周也确实是有点架不住了,蹲下身子拆开了一封信函,嘴里放着狠话道。
毕竟这地方政事有时事关重大,根本由不得半点耽误!
可那逆徒,这么些天过去了,竟是完全不管不顾!
要是这信函里的消息,可是关乎上百名,甚至上千名百姓的死活呢,要是能稍微早上一个时辰处理,那不是能多救几条性命?!
马周只要是看着那些个未拆封的信函,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仿佛感觉到有把火苗在心口焚烧。并且...
这团火势还随着时间推移越演越烈,扰的他哪怕是到了深夜都无法安然睡去!
[...曾口县、落场县遭俚乱,九月初,俚峒州‘俚亚义、薛风章’率俚匪千余人,侵扰田舍肆意焚掠,百姓受累死伤失散者已达二百七十余人,其中谷物财款无数。恳请岭南王殿下出兵剿匪!]
“这琼崖南岛本土的府兵...为何没有半点作为?!”
“这等消息如此重大,怎可不立马征召府兵,派兵清剿贼匪!”
“这逆徒!竟敢把这等大事耽误了!”
马周当即气的跺脚拍桌,怒声痛斥道。
他还联想着因为自己这两天在同殿下赌气之余,会有着多少百姓遭俚匪祸害,心生愧疚之余,不由更加气愤!
看着地上那一摞还未拆封的信函,他的眉头不由紧锁起来,只得先强行平复心情,拆开了第二封、第三封信函...
“...万安洲淫雨半月,水涨滔天,山岭崩裂,淹水伤屋,民舍飘荡,沿江居民溺死众多,水中猪犬浮者无数,民田数十亩陷成塘。恳请岭南王殿下赈抚灾患!”
“...儋州八月蝗虫蔽日,啃食田苗大半,饥民半流离。同年九月,大疫作,死者载道。恳请岭南王殿下赈抚灾患!”
“...振洲经年遭逢水患,堤坝年久失修,难抵十月龙王患灾。恳请岭南王...”
“...琼州多月大旱,田禾俱败,青黄不接,民生凋敝。恳请岭南王殿下开坛做法,祈天行雨!”
念着这些关乎民情,刻不容缓的地方官府信函,马周的双眼亦是越瞪越大,同时心底也生出了不少疑惑。
“琼州大旱?!”
王媪听到此处,不禁惊讶出声道:“这琼崖南岛不是四周环海吗?要说是雨水充沛遭逢水患倒是不稀奇,这怎个还会有‘大旱’一说?!”
她站起身来,秀眉紧皱的说道:“这些...怕不是殿下差人瞎编乱造,故意...”
“不!其它尚且不知真伪,但琼崖南岛部分州县存在‘大旱’灾情一事,倒是完全属实!”
马周也不排除有李禅故意捏造消息的可能,同时解释道:“海水不可吞服,而这普天之下的沿海一带,确实也常伴有缺乏饮水的境况。”
“尤其是这琼崖南岛地势特殊,虽然四面环海,但中高外低。哪怕是降雨多的时候也罢,也难以存留积蓄下来。”
“其次,这雨水因地势下走,反而会形成地方州县的水患祸害,最后汇聚三江,流入大海。”
“此前,在琼崖南岛执政的官员也有多次上朝廷,提议拨款建设地方水利工事一说,往年也有多次‘大旱’灾情的存在!”
王媪还是初次听闻这些的事情,不由连呼惊奇,听着夫君继续读着其它信函的消息。
“唉!这...这琼崖南岛的境况,竟会是如此糟糕!”
“这一个个的,要么张口要钱,要么闭口要人,活像一群讨债鬼!”
“就连地方的税赋和公家田都管不住,开口说要拨款救济,发放俸钱的!”
“这当地官府怎个会如此没担当,难不成此前都是得靠他人救济维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