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一个将昏迷的钟颖和叶菲菲提起来,夹在腋下,这才低头去看方容戚,这个男人因为坐在轮椅上,莫名比她矮了一截,此时好整以暇地迎上她审视的目光,微微一笑,答非所问:
“外面应该有人在找我吧?”
姜云衣斟酌了几秒,点点头:“林宇口中的先生是你,对么?是的话,那么确实有人在找你,而且快找疯了。”
她说了一句“你稍等”,便踩着那些寄主的背,轻松地跨出了包围圈,将两个女孩送出了塔楼外,在空地上安置好,然后返回里面,问方容戚:“你这轮椅还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方容戚轻柔地回答,“我这个人加上这台轮椅,也就比那两个女孩重上那么十来斤,刚刚两个人都扛得了,没道理到我这儿就打了折扣吧?”
“十来斤到你嘴里,就是随意说说的数字而已吗?”不知为何,听见方容戚柔中带刺的话,姜云衣非但没有升起丝毫不悦,反而像条件反射一样,也挑了句带刺的话怼了回去。
可话一出口,她才惊觉对这个只有遥远的两面之缘、一次正面会谈的男人来说,这种语气未免太微妙了些,不像是陌生人之间礼貌的调侃,更像是熟人间的互踩,太亲昵了。
可说都说了,话收不回来,姜云衣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将方容戚连人带轮椅扛了起来,故技重施地冲到塔楼外,然后将藏经阁的门关上——那些被寄生的木偶行动力尽失,姜云衣估摸着要不是方容戚在花开之前将他们的脚废掉,恐怕他们就不止刚刚那点蜗牛似的速度了。
“……你继续说。”一到了外面。似乎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那种木头腐朽的难闻味道都被关在了藏经阁的大门里面。姜云衣一转头,就看见方容戚双手搭在膝上的软毯中,正静静地望着自己,也不知有没有把刚才那句过界的话放在心上。
见姜云衣问起,方容戚就从善如流地回答,他的声音十分冷静,光从他说的话里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条理清晰的人:“如果我是和寺庙沆瀣一气,那么这些人就不至于到处找我了。+空林寺的住持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他们在找我的同时,一定把所有能盘问的人都问了个底朝天,僧侣是重点问询对象,住持知道如果我在寺庙里失踪,那么不管是不是有关,都会和空林寺脱不了干系。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假如住持清楚我的行踪,一定会供出来的,那些人现在还没能找到我,只能证明住持是真不知道,所以一问三不知。”
“那些人是特种兵,所以寺庙不敢招惹,因为一旦出事,可能会惊动军方。”姜云衣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林宇,“要是军方封山搜查,藏经阁里的秘密可能就要被揭发了……所以你是故意来这儿的,为了引军方搜这里?”
方容戚却轻笑出声,似乎觉得姜云衣的这个猜测十分天真:“当然不是,是因为好奇。好奇心是一名科研人员的必备素质,你没有听说过么?伟大的发现往往是在人类对未知的探寻中萌芽的,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一座对外声称废弃多年、早已绝了人迹的旧藏经阁,居然还会有人偷偷摸摸地往这里送饭呢?”
姜云衣隐约觉得他那一番关于好奇心的论调十分耳熟,好似在哪里听某个人讲过,但她现在脑子里思绪纷杂,一时想不起来,只能暂时搁置不理。
她问:“你看见有僧人送饭过来?”
“我没跟上,这里的小路是石头路,轮椅碾过会发出声响,容易惊动旁人。”方容戚说,“不过我看见那个人鬼鬼祟祟地拐进了通往旧藏经阁的小路,那条路没有分叉口,就一条道到底,如果他的送饭目的地不是这里,难不成是给鬼吃的么?”
说到这儿,方容戚低下头,活动了一下手腕,之前还夹在他指间的刀片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哦,我忘了,空林寺本来就有闹鬼的传言,我么,正不巧,就是专程来见识见识这个‘鬼’的,所以等那个人两手空空返回后,我就去了旧藏经阁。”方容戚唇边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微笑,“他们倒是谨慎,上了好几道锁,可是一根铁丝就能撬开了。”
姜云衣:“……”她深刻怀疑面前这个不是什么科研人员,而是地痞流氓。
“这里连基本的通讯和网络设施都没建好,指望这些人能与时俱进,使用一点更加先进的手段是不现实了。”方容戚丝毫不觉得“撬锁”这种行为对于他来说有何不妥,淡定地对空林寺落后的安保系统批判了一番,接着说,“不过多亏如此,我能悄无声息地潜进这里,观察这种花的生长规律……要不是这两个女孩贸然闯进来,我的观察报告现在都打好了。”
姜云衣瞄了眼昏睡着的钟颖两人,眉心一皱,说实话,她也觉得这两个人也忒冒失了点,在陌生的地方随便乱闯,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那么,这里的情况要如何处理……等一下!”姜云衣灵光一闪,突然揪住了一丝不对劲,她急切地低下头问,“你在撬开锁进来后,难道没有把门重新锁上吗!”
她就说哪里奇怪,钟颖两个人的力气都不打,也是正经的学生,应该不会撬锁这种高级技能,而按照她的观察,方容戚心思缜密,应该不会做出任由大门敞开,使得随时都可以有人进出的风险发生才对!
“你说什么……”方容戚一顿,旋即抬起头,“只有塔楼的门我没关,院落的大门自然要锁好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姜云衣的眸色一沉,两个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寒冰一般的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