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上下两层楼正噌噌噌地对射着，枪声从未断绝，姜云衣射出的那一枪淹没在密集的响声里，倒也不算多么引人注目。
双方的战斗仍在持续进行，而此时正站在射击死角处的女人反而变得不起眼了。
她的尖叫声刚发出一半，自己就猛地抬起手牢牢地捂住嘴巴，将喊声掐断，之前喷溅到脸上的血迹顺着轮廓流淌下来，使她整个人望上去非常狼狈。
然而尽管双眸中还残留着恐惧，女人却很识趣地安静下来，抱着孩子缩在了角落里，避开他人的视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银行大厅里一片混乱，劫匪这边被突然偷袭，措手不及之下折了不少人，如今场上的人数基本持平，女人知道自己小叔子手下的兵个个都是顶厉害的，想必解决剩下那些匪徒只是迟早的事，她只要带着宁宁躲好，等待一切结束就行了……
这样想着，女人紧张不安的目光倏地对上不远处姜云衣的双眼，思绪咔嚓一下就断掉了。
看着那双清澈透亮的黑眸，她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手持一杆枪，将劫持她的蒙面人一枪爆头。
现在她依然记得血液飞溅到脸上时的触感，记得那个劫匪倒下时毫无光泽的双眼，甚至脑海里还能回放出姜云衣开枪的一瞬间……在那一瞬间，女人差点以为她看到的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士，姜云衣扣动扳机时，女人甚至觉得她愉悦地扬了扬唇。
但这可能是她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错觉，因为下一秒定睛再看，姜云衣仍是冷静沉着，持枪的手稳如磐石，整个人宛如雕像般理性。
不知从哪个角落流窜出来的惧意攥住了女人的心脏，她盯着姜云衣，慢慢地、小心地往墙角边又缩了缩。
姜云衣岂会注意不到女人的小动作，顿了顿，便松开手，任由手中的枪支掉落在地。
接着，她勉强装出一副枪支不慎走火打伤了人后的慌乱模样，连退了两步，双手轻轻地绞着衣摆，动作似是极为不安。可惜姜云衣压根没什么演技天赋，她也知道自己演得肯定浮夸，不过幸好她可以趁机垂下头来掩饰住脸上的表情，所以假装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说实话，姜云衣在开枪的后一秒就后悔了。
她自己的习惯自己知道，末世里的变异怪物几乎无坚不摧，唯有脑部是弱点，因此她就养成了开枪肯定冲着脑门上打的本能，这种本能经过十年的反复锤炼，早已渗透进她的骨髓之中。
所以……拿到枪的时候，她的身体马上就被这个深根蒂固的习惯给控制了，条件反射地瞄准了人家的脑袋……
是她冲动了。姜云衣清楚，和平世界里哪怕遇上敌人，首先都是以废掉对方的行动力为最佳选择，哪有一言不合就爆头的，可以想见这一枪肯定会带来不少麻烦……
姜云衣微微叹了口气，但是打都打了，现在才后悔也于事无补。她扫视了一圈，发现潜进来的那三个特种兵已经慢慢地从楼梯走下来，准备攻进一楼了。
这时候战局已经比较分明了，她看得出剩下的劫匪不足为惧，只是还有那个头领——姜云衣目光一凛，扫向了之前头领藏身的石柱，他倒是不恋战，趁着其他人在激斗无暇分身的间隙，脚底抹油就开溜，边放冷枪边往通向后门的那条走廊上撤退。
想逃？哪有这么容易！
姜云衣没再捡武器，而是赤手空拳追了上去。头领怕是一心想着保全自身，压根没多看自己的手下一眼，摸到走廊边上后，果断将枪杆一竖，扛起来就冲了进去。
姜云衣几乎跟他是一前一后踏进那条走廊的，临进去前，她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唤了一声：“小妹，别追了！他手里有枪，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何况泽屿……外面有军队守着，他肯定跑不了的。”
姜云衣脚步一顿，侧头往声源处瞥了眼，只见缩在角落里的母亲双手捂着孩子的耳朵，正用有点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没关系。”说完，姜云衣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太僵硬，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就躲在这儿别出来。”
“等等……！”女人眼睁睁地看着姜云衣转身没入到走廊中，不禁喃喃道，“怎么就不听劝呢……”
虽然刚才耽搁了一会，但姜云衣有先天速度优势，眨眼就追到了头领后边。
她落地无声，头领无意间回头一瞥，就望见她紧咬在后头不放，差点被吓到，托起枪杆不要钱似的往后扫射。
姜云衣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不见，等头领眼中再次出现她的人时，她已经避过了密集的子弹扫射，欺近到身前来了。
“你、你到底……”头领觉得眼前的状况有点超乎他的常识之外了，露在面罩外的两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里面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神奇的速度……太可怕了！
头领回过神来，还想近距离对姜云衣开枪，哪料到人家早有准备，飞快地制住他握枪的双手，强制性地操纵着他的手，将枪口调了个方向，锁定了正高悬于头顶天花板上的吊灯。
头领拼尽全力想要将双手从姜云衣的禁锢中抽出来，却发觉这种挣扎全是徒劳，他分毫不能动弹，只能盯着姜云衣抓起他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这条走廊上的监控被关闭了呢。”姜云衣忽然轻声说道。
头领随着她的视线往墙上一瞄，果然发现代表监控探头正在运作的红光不知何时悄然熄灭了。
“这个吊灯如果砸下来……你猜会怎么样？”姜云衣无视头领瞬间紧绷的身子，慢条斯理地说，“放心吧，依照天花板的高度，砸不死人的，顶多让你昏迷上一阵。”
“放心个屁！”头领面罩下的脸色铁青，破口大骂。
姜云衣只是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抓着头领的手指按下扳机——子弹射断了吊灯与天花板之间连接的铁链，在那盏灯即将砸到头领脑袋的前一刻，姜云衣迅速松开手，跳到了一旁。
吊灯果然如预计般，分毫不差地将头领砸晕了过去。
姜云衣背靠在墙壁上，揉了揉眼角。好了，就算到时候有人查，也只能得出头领是自己不小心开枪射中了吊灯，致使灯砸下来的结论，因为枪上不会有她的指纹。
低头看了眼躺倒在地的头领，姜云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败类。”
与此同时，银行外的悍马车上，魏泽屿和技术人员正在为突然中断的视频直播而错愕不已。
“少将……这，这不是我们动的手，似乎有别的人插手进来，掐断了信号源，还把银行监控给关闭了。”
“……别人？谁能越过军方？”魏泽屿皱起眉，沉声道，“你给我去查！”
吩咐完后，他踏出车外，大手一扬，所有严阵以待的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冲向了银行大门：“全体注意，里面的形势已经得到控制，你们的首要目标是解救人质！”
“另外——”他压低了声音，低声与旁边的副官耳语，“把之前开枪的那姑娘带过来，我可是有一堆问题等着她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