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茵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她铁青着脸,想对千岱兰说些什么,但又憋得什么都说不出。
本身就是快言快语的性格,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了,直接说:“叶熙京,你怎么会觉得她和珂珂像?除了那双眼,还有什么像的?别的不说,珂珂精通英法意三种语言,现在留校做助教,将来就是体面的大学老师;她会什么?除了中还会什么?千岱兰,我不是针对你,你很好,但是说实话,你和熙京很不合适。我和熙京一块长大,也算他半个亲姐姐,你不知道,熙京是真的要接叶叔叔的班。你们俩不同,将来走的路都不一样——叶熙京,别笑了!”
梁婉茵这段堪比掀桌的话说了很长时间。
在她说话的时间里,千岱兰抓紧时间吃东西。
她很担心,等会吵起来,就没时间吃了。
“千岱兰,”梁婉茵很正式地对千岱兰说,“你应该知道,只是长得漂亮没什么用。”
千岱兰惊喜地说:“谢谢你夸我漂亮啊。”
说完就夹起一块蟹黄豆腐,嚼嚼嚼嚼嚼嚼嚼。
叶熙京好不容易止住笑:“兰小妹还小,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我不小了,”千岱兰干巴巴地咽下,“四舍五入快二十了呢。”
她抓紧时间又塞一口虾夹溏心,嚼嚼嚼嚼嚼嚼嚼。
“如果只是谈恋爱,那当然没什么,”梁婉茵说,“你们之前谈,我不也没说什么?”
叶熙京终于不悦,制止梁婉茵:“你都说她’厂妹’了,还算没说什么?”
“等等,”千岱兰举手,奇怪看他们,“‘厂妹’算侮辱吗?你们觉得’厂妹’不好吗?”
两个人都没说话,千岱兰不在乎梁婉茵,她只看叶熙京的脸,看到这个从小没吃过苦、人生比她头发还顺的富家小少爷。
叶熙京露出一点尴尬的表情。
千岱兰读懂了。
她第一反应是恼自己怎么这样精通看透人的表情,如果没有这么敏感聪明就好了;
第二反应是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她还是要继续敏感聪明下去,继续当销售赚大钱。
按照千岱兰的脾气,如果这话是其他人说的,她现在一定会问,努力工作赚钱的职业为什么要被瞧不起?没有流水线工人,谁来组装那些漂亮精致的手表?现在还要靠家人供给学费的人,为什么会觉得努力打工赚钱养自己的人不好?
梁婉茵有点愣,还有点迟钝。
“对不起,”千岱兰慢慢地放下筷子,她说,“我去趟厕所。”
这一次,梁婉茵没笑,她看起来似乎后悔了,后悔刚才说那么多。
千岱兰想,人真的好矛盾呀,梁婉茵说那些话就是想让她不开心,可她真不开心了,梁婉茵又后悔;
就像叶熙京,明明觉得她学历和工作都拿不出手,还要和她交往,一边对她好、一边又要她编织漂亮的谎去骗他家人。
也像千岱兰,她明明知道叶熙京不是那么纯粹的喜欢她,可她还是舍不得和他分手。
舍不得他的人,舍不得他的脸,还舍不得他的钱。
千岱兰所认识的男人之中,论好看和气质,叶熙京真的可以和殷慎言并列第二了。
她很沮丧地去了厕所,伤心到连嘘嘘都嘘不出来,恰好麦姐打来电话,千岱兰接了。
麦姐的声音一听就是开了大单,问她到没到,估摸着这时候该见到叶熙京了,怎么样啊这小伙子,靠得住吗……
“麦姐,”千岱兰说,“我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咋了千千?”麦姐急了,“我滴乖崽,你哭了?”
“还行,”千岱兰闷闷地说,“有点点不太开心……一点点。”
麦姐人精,一下子猜到了:“他朋友说你什么了?”
“没说什么,”千岱兰无精打采地夹着小诺基亚,挪到洗手台前洗手,“我觉得自己刚刚和她说话时没发挥好。”
门外,清晰地听到这句话的叶洗砚站定脚步。
隔着一堵编竹屏风,千岱兰的声音从绕了一个弯的墙壁转来。
闷闷不乐的,一听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开始说我是土里的花瓶,就是说我土;我就该告诉她,土怎么了?瓷土也是土,瓷土烧的花瓶还有摆在博物馆里当宝贝呢!”
“而且,我哪里土了?是她不懂得欣赏,不了解我的品味。”
麦姐同仇敌忾:“是啊!我给你挑的都是现在最时髦的货,好家伙,那翻单好几次的呢,卖这么好,哪里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