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昊的府邸坐落于汉中郡,离直指西域的虎头关只有不足十里。
赵显徽在进入汉中郡后不再乘坐马车,而是沿着乡间小道行走。
秋高气爽的时节,田间金黄一片,只需清风微微吹拂,便可见波涛涟漪。赵显徽很喜欢看这样的景色,只可惜儿时看到的那些,只有一小块是属于自己的。后来到了秦王府,就很少再看见,反而是当初和老酒头当信使的时候看过不少。
田间随处可见割稻子的农民,大家对于这位突兀到来的年轻小伙子感到好奇,却没有主动搭讪。实在是对方衣着太过豪奢,那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哪个是好惹的?
赵显徽走到一处溪水边,不急着赶路的他,脱去鞋袜,坐在溪边,将双脚泡在水中,挺清凉的,很舒服。
常在村子里成群结队玩耍的孩子看到这个陌生人,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徘徊好久才慢慢聚集过来。
赵显徽并不讨厌孩子,他们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很快双方就算认识了。然后赵显徽身边就坐了三个小娃儿,其余孩子则在溪水中抓鱼虾,玩得不亦乐乎。
坐在赵显徽左边的小女娃问道:“你是哪里人啊?”
赵显徽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说道,“我应该算是荆州人吧。”
坐在右边的小男孩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最后那个没能挨着赵显徽坐的孩子问道,“没人的家还是家嘛?”
“当然是啊,就算活人没了,只要还有坟在,守着家人的坟,便是守着家了。”
孩子们大概认为这个衣着鲜亮的陌生人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便不再多问什么。
很快,三个孩子耐不住寂寞,也跑到溪水中抓鱼虾去了。
赵显徽就这样坐了半个多时辰,等到孩子们去别地玩耍了,他才起身拍拍屁股,大步离去。
......
临近夜幕,益州将军府仪门大开,手握益州兵权的安昊亲自出门迎接。
突兀造访将军府的正是秦二公子赵显徽。
赵显徽就如回到自己家里一般,负手而行,堂堂益州将军只能小心翼翼跟在其身后。
最先走入待客大堂的,自然还是赵显徽。他一手在大厅座椅上抹过,一边问道:“知道我从哪来的了吗?”
如今的安昊虽是一品高手,又有益州将军的身份,仍不敢在赵显徽面前放肆,弯着腰小心翼翼道:“殿下应该是从虎望郡来的。”
赵显徽点点头,很满意。当然不是满意安昊的监视行为,而是满意他人手遍布益州,连自己进入汉中郡后下马步行都知道,以至于正好在夜幕时开仪门迎接。
赵显徽坐上主人的位置,桌上早就放好一杯茶水,但他没有喝,而是合上眼皮,闭目养神。
安昊站在一旁,双手不断揉搓,内心犹豫不决。
足足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赵显徽才开口道:“本世子原本是想来好言相劝一番,可临进府时,发现一位不想见到的人。从府门到大堂,到我抚椅暗示,最后甚至给了你半盏茶的时间,没想到你还是不愿说出来。”
“安昊,你很让我失望啊。”
已经贵为一州将军的安昊噗通下跪,竟泪流满面。
“殿下恕罪,属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可诉说。”
若非被逼得没有办法,曾经一路从沧州杀到梁州的血性汉子也不会这般。
赵显徽睁开眼,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男人,开口道:“本世子知道,你妻儿都在猎诗楼的手里,他们要你勾结赵空明,你不敢不从。”
安昊抬起头,直直看向赵显徽,眼中满是绝望。
赵显徽抬起手,安昊内心略作挣扎便闭上眼,等待被对方一掌拍死。
结果这一掌迟迟没有等来,疑惑的安昊睁开眼,只见赵显徽正饶有兴致盯着自己。
“如果你方才有半点反抗举动,现在都是一具尸体了。之所以不杀你,不是因为本世子心软,而是不想浪费消耗在你身上的资源。”
“明日清晨,你的妻儿会送到府上,那可是用我百农架三十多位缠藤佬换来的。”
眼泪与鼻涕混淆不清,流淌而下。不过与之前不同,这次安昊是心怀感激,喜极而泣。
赵显徽终于拿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然后就将茶杯丢掷出去。
杯子在空中绕了个弯,然后砸在后堂一位偷听已久之人的头上。
杯子碎了,那人也应声倒地。
这个先赵显徽一步来到益州将军府的人,正是秦王府管事,赵空明身边的报耳神。
以往每次回秦王府,都是此人迎接。而他也从未开过仪门,当面少不了鄙夷,回到赵空明身边后又是一阵嘲讽。
这位老管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一如往常般去挖那位二公子的墙角,结果就再也回不去了。
“以往我不在乎,就真以为是被你们蒙在鼓里?”赵显徽冷哼一声,起身离去,在临出大堂时,不忘对安昊说道:“你可以从沧州杀到梁州,日后一样可以从梁州杀出去,但你绝对带不走妻儿。”
......
秦王府内,赵空明躺在干净如镜面的地板上,脸色阴沉如水。他手中拿着俩份谍报,一份是名单,记录的是这些年从赵显徽阵营策反的人,有武将,有谍子,也同样有主政一方的父母官。那些墙头草在短短一年内尽数惨死,竟然连行凶之人都找不到。
至于另一封谍报,则是来源于那个名义上的弟弟。上面的内容解释了为何会有第一份谍报上的死亡名单。
原来是邢玄邃死前就安排了清除百农架内赵空明一脉的人,然后再用完全忠诚于赵显徽的百农架,清除被策反的武官员。
赵空明愤怒的将谍报撕成碎粉,然后摔向天空,冲着西方边境怒骂道:“他赵显徽有什么好的,至于让你邢玄邃如此帮衬?我赵空明才应该是秦王,天生的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