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西域大军副帅薛归周和众将领聚集在营帐里,一个个垂头丧气。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虎头关的反扑竟然能如此凶猛,硬生生将他们的孤注一掷挡了回来。如今西域大军只剩六万步卒和五万轻骑,就算能攻下虎头关,也必将元气大上。
“要不,从茂汉两州抽调人过来?”一位万夫长提议道。
薛归周白了眼这个早就看不顺眼的万夫长,没好气道:“用以牵制茂汉两州秦军的人马本就不多,我们要是敢抽调人马,他们就不敢大摇大摆支援虎头关?”
于是没人敢开口了。
就在这样的寂静环境中,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突然响彻。
当薛归周和众将领跑出营帐查看,只见虎头关城门大开,数万身披黑甲的骑军气势汹汹杀向西域大军驻地。
拓跋虎贲已经让大军集结,立于营地前,准备迎战这三万在关内藏匿十天的龙象军。
而虎头关城门口,在三万龙象军尽数出城后,竟然搬出一张桌子。虎头关主将赵显徽坐于桌后,提笔研磨,俨然一副要沙场作诗的儒将模样。
赵显徽当然不是为了做什么阵前谈笑风生的愚蠢之事。他抬头看向身后,有日出东方。
赵显徽转回头,看向冲向敌军的三万龙象军,以及西域一方迎战的五万轻骑。
三万对五万,看似差距悬殊,实际却是龙象军更占优势。要知道,龙象军本就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三万龙象军又一直在养精蓄锐。西域的骑军却要不断在城墙附近游弋,辅助步军攻城,早已是疲惫之师。若非有拓跋虎贲这位军神打头阵,只怕五万西域轻骑心里早就打起退堂鼓了。
战场上从没有不想死就能不死的兵,往往越是怕死,就要比别人死得更快。秦军和西域铁骑都是天下骑军中的佼佼者,双方常年将对方作为磨刀石,骨子里自有敢死战的血性。
当双方大军凶狠撞在一起,看着身边一个个战友倒下,西域将士终于也被激起了血性,疯了般驱马驰骋,眼中只有前方那些身披黑甲的龙象军。
城门口,赵显徽身边聚集了三百背有旗帜的白马骑兵。
这些隶属于赵显徽私人的飞驰军并不会参加战斗,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传递信息。
赵显徽落笔如飞,写下一张张军令。
三百飞驰军一个接一个领走军令,然后挥舞旗帜,传达给沙场上的将士。若有无法用旗帜传达信息的,便会冲入沙场。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薛归周发现自己越发力不从心了。不论他指挥哪处战场,其他地方立马就会溃不成军。对方就好像有无数极擅长战阵指挥的大将,分布于每处战场。
事实上,三万龙象军只听从一人的命令,便是坐于城门口的赵显徽。
早在数月前,赵显徽就跟着徐怀阳走遍益州各要塞关口。不光虎头关甲士,就连庸碌清风两关,甚至是汉州诸多将士,以及所有龙象军甲士,也不例外。
赵显徽记得每一位将士的实力,习惯,以及作战风格。他就是要在这场双方孤注一掷的交战中,于极细微处做章,让西域大军输得一败涂地!
一摞纸张,从凌晨到黄昏,使用殆尽。三万龙象军剩余一万六千人,西域五万轻骑全灭,剩下的六万步卒在骑军面前,犹如待宰羔羊。
此战,胜负已分!
赵显徽瘫坐在椅子上,他身边是三百位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的白马飞驰军甲士。
赵显徽咧嘴笑了,飞驰军副将洪胜笑了,伍长祁连山笑了,所有人都笑了。这是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争,可他们就是以一城之力,击退了十数万西域甲士。
当初城中就连赵显徽自己都以为,虎头关将要被西域铁骑踏平。他们的目的只是让西域大军元气大伤,为茂汉两州大军提供一个反击的机会。可谁能想到,他们打赢了。
三百人的笑,是劫后余生的兴奋,是殊死一搏的畅快。
西域大军溃不成军,向西而逃,龙象军紧追不舍。往往这种一方逃亡,才是死人最快的时候。
龙象军依靠战马的速度,很轻松就能追上那些步卒。他们甚至不需要刻意挥刀,只是将刀刃放在与敌人头颅相等的高度,就能轻功割下那些头颅。
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拓跋虎贲带着最后几百骑留下断后。
赵显徽让人牵来一匹战马,翻身上马,追上龙象军。
当拓跋虎贲出刀拦截追兵时,赵显徽就如投石车丢掷出的攻城巨石,一跃而起后,猛然冲向拓跋虎贲。
拓跋虎贲背后十二刀同时出鞘,只为挡下赵显徽这凶猛一击,却仍是被震得摔落下马,在地上翻滚数十丈才停下,狼狈不堪。
之前的战斗,拓跋虎贲奔走于各处战场,气机早已消耗得所剩无几,这才会显得如此不堪。
赵显徽没有急着追击,因为在拓跋虎贲身后,有两骑从汉州连夜奔来。
那两人是对兄妹,一个与四臂双面鬼物缠绵,一个坐在高大独角异兽背上。
正是慕容青云和慕容青竹俩兄妹。
赵显徽咧嘴笑道:“拓跋虎贲,你的运气似乎不是很好啊。”
话才说完,赵显徽就收敛了笑容。因为他感受到了两股气息的降临。一道来自西域,很沧桑古朴,约莫是某位隐世已久的高手,为救拓跋虎贲而来。
另一道竟是从身后的虎头关而来。那是一位手持长枪的男子,因为留了满脸络腮胡子,很难看出其身份。但是赵显徽就算死也不会忘了此人的气息波动。
当年有个小女孩,为了让自己能走出那座峡谷,甘愿牺牲自己。
赵显徽从那座峡谷中活着走了出来,然后被此人收为徒弟,传授世间最厉害的枪法。后来赵显徽侥幸逃出了此人的掌控,在沧州,在两陇,师徒两人都曾相遇,却都没能杀死对方。
赵显徽转身面对那个持枪而来的男子,咬牙切齿,“更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