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满身晦气,换上一声崭新锦衣绸缎的赵显徽缓步来到湖边阁楼。原来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阁楼主人邢玄邃依旧席地而坐,头发散乱在地,倒是那些以往随地铺散的籍,被收得整整齐齐。
站在邢玄邃身后为其披裘的,是秦王府的主人,赵武。而在邢玄邃左右俩侧,站着阴阳谋士苏玄卿,杜司涛。再往后,龙象将军王元儆和有魏百策之称的魏玄成。
最后,是俩位秦王府新阴阳谋士,徐怀阳,杜樊川。
阁楼内众人沉默不语,只有邢玄邃招了招手。赵显徽就在众位秦王府大人物的目光注视下,坐在邢玄邃身前。
“走过了三趟江湖,见识了诸多风景,也认识了那么多人,遇见了那么多事,想来也有一番属于自己的感悟吧。”邢玄邃就如一位慈祥父亲,诉说着对自己孩子想说的话。
这位当年有望成为天下共主之人,膝下无子。对他来说,赵显徽就是自己的孩子。
赵显徽刚想说话,邢玄邃就抬手制止,同时一阵剧烈咳嗽。
好不容易恢复几分,邢玄邃又说道:“当年我其实并不看好你,就形势而言,空明比你更适合接任秦王,我也只是将你当成一个徒弟罢了。”
“之所以改变看法,是一次偶然看到你在湖上亭中,你约莫是想起了邓巧,哭了许久,哭够了,便自己擦干泪水,暗自握拳,第二天继续来这里学习,哪怕被打了,被骂了,也从不抱怨。”
“为师知道,你不是一般孩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有些事却独独忍不了。”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纵使邢玄邃拼命用手遮掩口鼻,仍有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赵武坐在一旁,用手帕为邢玄邃小心翼翼擦拭血迹。
不等赵武擦拭干净,邢玄邃就摆手制止,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赵显徽说道:“记住,忍常人所不能忍。”
邢玄邃为赵显徽擦拭眼角泪痕,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那只手,无力摔下。
赵显徽低着头,泪水决堤般涌出,却不愿发出声响,好似生怕吵醒已睡之人。
这一日,秦王府上下皆素缟。
......
因为邢玄邃的特殊身份,秦王府没有邀请任何人,守灵堂的更是只有赵武和赵显徽俩父子。
俩个在灵堂里足足待了七天,赵显徽更是不吃不喝,跪了七天。
然后,邢玄邃的骨灰装入了坛中。这是他本人死前的遗愿,不设坟茔,将骨灰洒在大漠。既然生前只能在幕后当个谋士,死后怎么也该好好看看大漠风光。
赵显徽一身白衣素缟,手捧骨灰坛,缓步走出阁楼,来到湖上亭中。
此刻亭内站着一位女子,并非秦王府丫鬟,而是来自太安城。
女子姓柳,名欢熙,身份之尊贵,哪怕是皇宫里的一些公主都无法比拟,只因她的父亲,乃当朝首辅,柳炳!
女子看向走入亭中的赵显徽和紧随其后的赵武,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赵显徽也懒得理会此女,目不斜视走出亭子,向秦王府外走去。
赵武也只是对女子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紧随赵显徽离去。
邢玄邃的骨灰被洒在了益州边境,随着大漠风沙消散,赵显徽最后竭力挽回,却什么也抓不住。
从这以后,秦王府多了一道风景。坚持戴孝一年的赵显徽在院中练武,柳欢熙就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看着这个男人挥洒汗水。